第48章 若得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三）
可不是慣著孩子嘛！
問道路那天一群小孩天馬行空鬧出替身文學的烏龍，了清輕飄飄罰個抄寫，還有妙十三娘這個罪魁禍首，了清就是私底下找二人切磋了一番，也沒鬧什麼大事。
雖然……
摸摸後腰，卅靈悄悄呲牙咧嘴，帝君打人確實疼。
但是她不是又活蹦亂跳了嘛！
而且打過之後，她撒撒嬌，帝君還給他糖呢！
說到糖，這又是了清慣孩子的點了。
了清出關後忙上忙下，還不忘抽空熬糖漿做飴糖。
帝君雖廚藝不精，但有一手做糖的好本事，這手藝當然是練的，最早撿了小孩們回來，發現糖能夠哄小孩，帝君嘗試了一下，便開始自己做糖。
帝君是閉關多年不假，但每逢出關都會熬糖漿哄他那幾百歲的小孩們。
這不，應當是做了好多飴糖，稍稍有點需要哄孩子的就扔出錦囊，給那些孩子哄得找不著北。
那天給在現場的幾百歲孩子們錦囊了，了清後續又踏進倚天峰，找到倚天峰峰主耿長鋒。
先是問耿長鋒真不知道修真界關於了清帝君的同人文，耿長鋒點頭並也拿出不少於鶴行淵的書籍。
耿長鋒畏畏縮縮露出討好笑容。
了清冷著臉，雨露均沾，也讓耿長鋒感受了一下流音劍的關懷。
而後摸摸耿長鋒的頭，拿出抄寫筆，冰冷的語氣說出冰冷的關於抄寫的話。
最後，了清扔出一袋飴糖，抱著紫誅就走。
留下耿長鋒暈頭轉向、樂呵呵地捧著錦囊回屋子傻笑。
又懲罰，又哄。
卅靈感慨：「可別把小孩慣壞了。」
了清搖頭：「紫誅不會被慣壞。」
乖巧懂事、善良正直的孩子，在正確的教導下，是不會被寵壞的。
卅靈撓撓頭，繼續和了清下棋。
趁著紫誅在認真讀書，了清悄無聲息開了隔音法陣。
嘴唇張張合合，卻無聲音，低頭看書的紫誅未曾察覺了清在說話:
「我明晚離開，紫誅還需你們照顧。」
卅靈笑嘻嘻下棋。
卌渺不動聲色，也張口無聲：「帝君所託，定不負帝君期盼。」
一盤棋下完，卅靈朝了清拱手：「唉，又輸了。帝君果然胸有溝壑，我自愧弗如。」
「不下啦不下啦。」收拾好棋盤，卅靈和卌渺起身，向了清道別。
此時八珍峰峰主於諒正正好扛著一個大桌子紅著臉走進來，輕飄飄將桌子放下，桌子上擺滿的菜穩穩噹噹。
於諒眼睛亮晶晶：「師祖，飯做好啦！」
「好。」
了清起身。
卌渺拱手道別：「懸壺峰來了幾位病人，我和卅靈便先拜別帝君了。」
了清頷首。
卌渺去牽卅靈的手一起走。
卅靈剛剛逗完紫誅，對紫誅揮揮手：「小師侄再見！」
了清抱起紫誅坐飯桌旁，不一會兒其餘峰主一個個冒頭，特別熟練竄進來，溜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碗筷開吃。
一天一夜很快過去。
月十五，嶺上疏星明煜煜，圓月高懸，將山脈照得亮堂。
又給紫誅讀完睡前故事，按照慣例餵紫誅喝完牛奶，了清哄著紫誅睡覺。
待趴在胸膛的黑蛇呼吸漸趨平穩，了清睜眼，起身。
𝐬𝐭𝐨𝟓𝟓.𝐜𝐨𝐦
為黑蛇蓋好被子，了清看向開著的房門。
卅靈和卌渺站在門口，卅靈沖了清招手，而後拉著卌渺蹦進來。
拍拍心口，卅靈豪氣萬丈：「帝君放心去！紫誅我們會照顧好的！」
卌渺道：「帝君放心，那藥能保證紫誅一覺到天明，定不會中途驚醒。」
了清這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離開了清宮雲水間。
走出寢宮雲水間，鳴落迎上前來，喚了聲「師祖」。
了清：「走吧。」
鳴落緊隨其後。
懸壺濟世二人拉來椅子坐床邊。
卅靈看看自窗欞處投進來的明亮月光，嘖嘖感慨：「月黑風高才是殺人夜，這麼亮堂，不方便搞事情啊。」
卌渺失笑：「帝君又不是去挑事的，是講道理的。」
卅靈：「這個道理，它是正常道理嗎？」
卌渺似笑非笑：「那要看那些人願不願意講道理了。」
被子內，盤曲著的黑蛇緩緩睜開眼睛，紫眸一片清明。
他出生被族人下了限制生長的封印，自洪荒廢土中出來後封印才茵茵有鬆動跡象，他在遇到師尊的不久前才衝破了封印，故而這些年來身體一直是幼蛇模樣，未有長大。
這些月以來，被師尊帶著，各種靈丹妙藥、山珍海味滋養著，成長速度飛快。
他能感覺到，他快要化形了，這也是他近來越發黏人的原因。
縱然師尊百般安撫，他的不安也沒有因此而減退，反而在一次次溫暖的懷抱中越發畏懼。
他害怕那不可預料的化形。
曾經只是擔心，他畢竟並非真的五歲孩童，化形後還不知人形是多大模樣，若是被師尊發現他活了不知多少歲月，並非他以為的稚子，會否不似如今這般親近他。
現在那些年齡的暴露紫誅反而不甚在意了。
他甚至憎恨自己無能，沒能早早化形，不是成年模樣。
如果是化形之後遇師尊，他便不會忘記師尊。
師尊教他識字，他前幾日被師尊帶著看《祂說》，師尊說此書多是神話故事，很適合當小孩子的睡前讀物。
師尊把他當孩子哄著、縱容著，但他早就不是孩童了。
日日夜夜的睡前故事，是師尊時時刻刻的疼寵，是他逐漸增長的依賴，以及不安。
紫誅突然想起《祂說》里的故事。
常羲月神高潔不群，皎皎清輝照得多少人靈台清明。
據說人間有人最喜月，每晚都要守在庭院，看明月高懸，若是有烏雲之夜，便會黯然神傷，痛惜不已。
常羲感其信念，託夢於之見面。
那人卻全程不敢看常羲一眼。
常羲問他為何。
他卻道：「月輪皎潔，不敢玷污。」
因為太愛，怕自己失禮，失了分寸，引得月神厭棄。
全身讓被子籠罩，被子底下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紫誅眨眼。
今晚是圓月，清光泠泠，明月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純淨。
他不敢直視日，不敢直視月，日太明亮，月太清白，但他期盼日光與月光永照他身。
他想要明明之月永清，永眷顧他。
若得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