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連閻王都打
「謝皇上恩典！」
宇嘉擎腳剛踏進房門，早已緩過神的柔嬪猛地跪地磕頭告罪：「臣妾該死，竟敢在御前失儀，請皇上責罰！」
她們母女倆多日未見，且因著清歡的特殊性，會有諸多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她縮在這小小的珞微宮偏殿是日夜難安。
常常伸長脖頸往都梁宮方向望去，但目光所限，只能瞭望到牆沿，或是頭頂的四方天。
思念過重，以至於，讓她見到清歡的時候，沒能忍住失了態，忘了尊卑。
柔嬪的舉動，嚇得宇嘉擎抬起未落地踩實的腳一頓，下意識抬眼看向清歡，見她鼓著臉，神色有些不悅時，趕緊彎腰把柔嬪拉起來：「慈母心腸，乃是人之常情。」
「雖說隗安養在朕跟前，但也是你所生，你若是想念，只管派人過來請便是。」
都梁宮後宮嬪妃輕易不能靠近，但是派奴才過來傳話，倒是情理之中，畢竟，要是有突發狀況，也是要有一個「傳聲筒」。
把人摁坐在清歡身側後，宇嘉擎察覺到清歡微皺的眉頭解開，霎時，暗中長舒一口氣。
養了一個活祖宗，真是太不容易了。
「謝皇上恩典！」
柔嬪看似被宇嘉擎牽手的舉動羞得滿臉通紅，似的心中忐忑不安，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隱約間能感受到一股森森寒氣從地獄鑽出來，順著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心弦緊繃，今生能得皇上敬重的，唯有太后和皇后兩個女人，其她嬪妃在皇上眼中，不過是暖床玩意，開枝散葉延續血脈的器皿，可謂是要把利益最大化。
皇上給族中賞賜榮耀，她們這幫被族人供養多年的天之驕女們，也要被「囚禁」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內。
隨著宇嘉擎親昵的舉動，讓柔嬪心中越發不安，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心悸的離開。
渾身緊繃，動作僵硬，嘴唇顫抖，不敢掙脫宇嘉擎的腕力，只能順著他的力道，屁股輕輕站著椅子邊沿坐著，瞟了一眼清歡，故作不知試探性問道：「皇上口中的隗安可是八公主？」
「隗」此乃國姓。
太過尊貴了，讓一個公主冠予國姓，這要是傳出去，怕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她的公主，尚且年幼，若是冠以國姓，怕是壓不住這福氣，從而容易折損。
柔嬪話音一落，還沒等宇嘉擎回話，一旁的清歡見她臉色蒼白，感知不對勁，忙不迭掏出一壺酒仙釀造的藥酒，匆匆斟上一杯，遞上：「母妃臉色蒼白得厲害，先喝口瓊漿玉露暖暖胃。」
再次見證清歡可以憑空取物，柔嬪瞬間愣住的同時，下意識把清歡擁入懷中，微微側身遮擋宇嘉擎視線，以保護的姿態護著清歡。
清歡看不懂臉色，但也知曉柔嬪此時的狀態不佳，抱著她的身子既冰冷又顫抖得厲害。
端著酒杯的手，往柔嬪唇邊湊去，焦急地抵在她唇邊催促道：「母妃快先喝一口緩緩！」
「好~」
面對清歡的催促，柔嬪過度緊張的腦子轟地一下，一片空白，宛如掉進另一個空間一般，耳鳴得厲害。
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靈魂一陣酥麻，顫抖的嘴唇毫無血色，身子冰涼地離開，宛若掉進冰窟一般，兩息之後，柔嬪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餘光小心翼翼瞟向宇嘉擎。
舉止呆愣，順著清歡的腕力低頭輕嘬一口，霎時，口腔充滿了一股甘甜的清香味，暖意躥遍身子，匯集在心臟內，安撫狂躁不安的心。
冰冷的身子回暖，柔嬪的理智一瞬上線，用指腹溫柔輕蹭清歡臉上腮肉，寵溺道：「母妃謝謝囡囡。」
對於憑空出現的東西，柔嬪隻字不提，更從不防範，給就喝，要是因此過奈何橋的話，只能怪她時運不濟，只盼來世再同她的囡囡續母女親緣，屆時，希望她能混出個人樣來。
讓與眾不同的囡囡，有足夠的底氣，不畏強權，不畏世俗異樣的目光，教她明辨是非，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親眼目睹清歡的大方，這手指縫漏得跟張開沒有什麼區別，宇嘉擎瞬間羨慕得牙根酸痛，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端著的雨前龍井茶，立即嫌棄起來。
匆匆落杯，含沙射影道：「這雨前龍井茶味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還沒一壺酒所散發出來的味道清香甘甜。」
這話一出，引來柔嬪側目，眼底的詫異藏不住，浮現在面上。
因她懷中有清歡，故而，宇嘉擎能聽見她的心聲。
【皇上何時學會後宮拈酸吃醋那套了，都快比肩姑娘們了，還雨前龍井茶沒壺酒味甘甜，誰家茶水會甘甜的？】
【真是夠不要臉的，還皇上呢！我閨女孝敬的一壺酒都惦記，跟沒見過好東西似的，眼皮子淺的狗東西。】
【就這狹隘的胸襟，幸好是皇室中人，若是投在普通人家，多半是要吃斷頭飯……】
「咳咳咳……」
聽到斷頭飯二字，宇嘉擎猛地咳嗽起來，神色陰鷙，抬手握拳掩唇，冰冷的餘光落在柔嬪身上緊鎖著她，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礙於她懷中的清歡，宇嘉擎不敢太過外溢不悅的情緒。
好在，柔嬪是懂看臉色的，察覺宇嘉擎的指腹在茶杯口邊沿摩擦，頓時收住心聲，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緊急轉移話題，對程璍吩咐道：「去拿皇后娘娘賞賜的大紅袍過來。」
程璍：「嗻！」
【敏妃娘娘賞賜的雨前龍井茶你不喜歡，那就喝皇后娘娘賞賜的，可這是你的髮妻，本宮就不信了，你還能落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要是再敢嫌棄，本宮就割腕放血，不然，這逼仄的偏殿裡，能有什麼好東西能照顧你那張嘴的？】
面對，宇嘉擎的挑剔，柔嬪只敢在心中默默吐槽。
宇嘉擎：你想放血，朕還嫌髒呢！
要不是你生了個孽障，朕的貴腳還不想踏賤地呢！
他忍！
他再忍！
忍常人所不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得。
宇嘉擎嘴角笑意不減，回應柔嬪方才的問題：「方才，朕同皇后商議，一致認為，八公主就是上天賞賜給大隗國的寶貝。」
「朕便想著，庶出的身份配不上八公主，就同皇后提上一句，皇后是個通情達理的，和八公主極為投緣，她們母女親緣宛如天定。」
「皇后同意了，讓八公主記在她名下，從今往後，八公主便是嫡出公主。」
「賜以國姓，以國運護八公主一世安穩。」國運，太珍貴了，屆時，清歡多多少少都要反哺一二。
說到這，宇嘉擎看柔嬪的臉色隨著他道出的話越來越僵，上揚的嘴角輕顫，緩緩落下，眼眶瞬間續滿淚珠。
見狀，宇嘉擎堵在胸口的鬱氣漸漸散去：笑啊，怎麼不笑了？方才不是還巧舌如簧，笑臉盈盈嗎？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柔嬪把清歡放在椅子上，自個匆匆起身，雙膝一軟跪在宇嘉擎腳邊磕頭，哀求：「臣妾代八公主謝皇上，皇后娘娘恩典，但臣妾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賜以國姓，此事茲事體大，八公主尚且年幼，不過剛剛誕生幾日，雖因同皇上有一半相同的血脈身份尊貴，可體內也還有一半屬於臣妾卑賤的血脈。」
「臣妾的血脈，哪能承住賜以國姓這份福澤？民間歷來有賤名好養活的說法，臣妾斗膽祈求皇上賜福，給八公主賜一個簡單的名字便可，至於賜以國姓，請皇上收回成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的八公主，只需無憂無慮享福，快樂成長便可，其餘事情交給她。
她是母親，所以無所不能。
見這態度變故，坐在椅子上的清歡，歪頭看向宇嘉擎，瞪了他一眼，滑下椅子，強行把柔嬪拉起來，摁坐在椅子上，心疼地用手絹給她拭淚：「母妃是不開心嗎？可是父皇惹你不快了？」
說完，顧不上等柔嬪回應，徑直湊到宇嘉擎身邊，抬腳輕踹宇嘉擎的腳泄憤，咬牙切齒，佯裝發怒：「父皇太壞了，竟然捨得欺負兒臣的仙女母妃，讓母妃落淚的父皇都不是好父皇。」
「改明兒，兒臣定要讓母妃給兒臣換一個會寵著，疼著母妃的父皇才好……」
踹人的動作，軟綿綿的，一看就知道是玩笑話，但這話落在宇嘉擎耳中，自動變成軟刀子，把他的尊嚴割得七零八落。
看見清歡的踹人的動作，柔嬪瞳孔一震，眼前一黑，差點沒有嚇得心臟爆炸，趕緊伸手把還在小嘴叭叭的清歡撤回，摁在懷中，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恍然間，她竟然瞧見宗祠里祭拜多年的老祖們齊齊出現在跟前，衝著她怒目而視。
霎時，柔嬪嚇得面如雪白，舉止誠惶誠恐使勁磕頭，聲音哽咽，對宇嘉擎求饒：「臣妾該死，教女無方，還請皇上念在八公主年幼無知，才剛見世幾日，不知規矩為何物的份上，原諒她。」
「一切懲罰，臣妾願領。」
【我的親娘，我的老祖，我的母，我的心說它快撐不住了，想要先我一步見閻王了。】
【這哪是嘴甜妮子啊！簡直就是活閻王降世的逆子，差點讓親娘的九族齊聚一堂，互相指著鼻子怒罵了。】
【送給皇后娘娘養養也不是不行，左右身份尊貴，跟著皇后娘娘混，還能出人頭地……，好吧，若是能把皇后娘娘氣死，或是，膽子大一點，把皇上氣得駕崩。】
「那本宮說什麼都要說服娘家，扶我兒上位。」
聽了柔嬪的心聲，宇嘉擎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快繃不住了，眼角一抽，眼眸漸漸猩紅，眼底深藏的怒火被勾出來，隨意搭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漸漸收緊握成拳。
好一個狼子野心！
還想謀權篡位……想當皇帝有必要走氣死他的路數？
直接和他商談一聲不就行了？
他又不是貪戀權柄，直接抱著她落座龍椅，有何不可？
大不了，龍椅她坐，事務自己處理，把控大局，不至於讓大隗國亂成一團就成。
不過這兩人，默契認為把清歡養在身邊，會減少壽命的認知，直接刻進心肺里，矛盾轉移，交給皇后，她身為一國之母，又有育兒經驗，再帶一個，想來……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偶爾相處，母慈女孝，日日相處，雞飛狗跳。
不行，受不了了。
宇嘉擎瞧見柔嬪懷中的清歡怒瞪自己，心臟突突跳，忙不迭把人拉起來，強行摁坐好，順手給柔嬪的裙擺彈灰：「自家孩子同朕撒嬌，無需上綱上線。」
清歡：對啊！她要是真生氣，別說狗皇帝的腿了，連命都能給他踹沒。
清歡的眼神太過直白，以至於，柔嬪和宇嘉擎瞬間感知到，兩人默契挪開眼，閉口不談，柔嬪捂嘴的手默默上移，捂住眼睛，另一隻手捂嘴，雙腿夾住清歡的身子。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重，壓在眾人心頭，感覺空氣都稀薄了些，令人難以喘息，忙活的人，恨不得踮著腳尖行走。
幸好，兩息後，泡好茶水的程璍送茶進來：「皇上請喝茶！」
說著，給宇嘉擎奉茶。
「嗯，不錯！」對於打破僵局的茶水，宇嘉擎未飲先夸。
「謝皇上恩典！」
一句誇讚的話，讓程璍跟打了雞血似的，在她眼中，宇嘉擎之所以會誇讚自己，那便是給柔嬪面子，愛屋及烏的作用。
娘娘終於熬出頭了。
「娘娘請喝茶，這是牛乳和羊奶，更好溫和能入口。」
「嗯~」
「這是哪來的？」清歡順著程璍落杯的動作望去，見兩碗乳白的汁液散發淡淡香甜，卻夾雜一絲膻味，和自己的奶果形同味卻隔著十萬八千里。
柔嬪：「下去吧！」
程璍：「嗻！」
柔嬪見清歡感興趣，便端碗牛乳，給她餵一口：「這是皇莊上養的牛擠出來的奶，特別養身，今早送來的，正鮮著呢！」
「怕有膻味，裡面還加了糖，還有這些乾果，也是瞧你長了牙才敢添進去，你嘗嘗，若是覺得味道還行，今後讓奴才們去御膳房領。」
清歡用牛奶順了一口乾果，嚼嚼，嗯~
不確定味道，再來一口，嚼嚼~
清歡推開柔嬪投餵的手，抹了嘴，從她懷中滑下來，自個往床的方向走去：「有點難吃，兒臣得去眯一會。」
「母妃帶你去洗……」
「不用麻煩，兒臣自己去，有人守著，兒臣難受。」有人守著，多煩。
【新身體就是麻煩，覺眠多，不睡都不行。】
【感覺不睡一覺，都能見閻王小兒了，若非當年鬧了場誤會，姑奶奶也不會衝進地府暴打閻王，以至於，現在拉不下臉去地府玩，哎，愁啊！】
【所以說，可不能掛了，畢竟是新身體。】
清歡的心聲鑽入耳中，柔嬪和宇嘉擎瞬間震驚得雙眼瞪圓，隨即感知除了自己還有旁人能聽見，瞬間兩人默契對視，沉吟兩息，互相點頭表示自己能聽見清歡的心聲。
看著消失在屏風拐角處的嬌兒，瞪圓的雙眼，有些酸澀，忍不住眨了眨，剎那間，晶瑩剔透的淚珠砸落在衣襟上。
柔嬪動作僵硬轉動脖頸，對上宇嘉擎的視線，傻眼低聲道：「地府……」
宇嘉擎同樣如此：「玩……」
柔嬪和宇嘉擎異口同聲：「暴打閻王……」
說完，兩人瑟瑟發抖緊緊相擁，這連閻王都敢打，那等那日惹她不高興了，打他們也不過順手的事啊！
連閻王都不禁打，那打他們還不得魂飛魄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