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指
「我們跨越無數個輪迴，手握刀劍，浴血奮戰，只為有朝一日在這蒼茫無垠的大地插上屬於我們的旗幟，最後告訴芸芸眾生，我們才是天地之主！」
虛無縹緲的低吟在耳邊迴蕩，宋舟發現自己站在屍骨累累的古戰場上，血海中一名披著繡花衣裳的男人仰天而立，他的手中，是巨龍脊椎打造的鋒銳長劍。
男人回頭，悲哀寂寥的目光好似洞穿了宋舟內心的一切。
畫面猛然變黑，宋舟再睜開眼，正好看見人首魔蛛的尖腿抵在苗瑤瑤胸口嬌嫩皮膚之上，只需要輕輕一刺，這個姑娘就會命喪黃泉！
「住手！」宋舟低吼。
毫無反應，人首魔蛛鄙夷地看了看宋舟，眸子裡上萬小眼珠子顯得更加瘋狂。
「住手！」宋舟再次沉沉說道。
君王聖詔般的口吻。
與剛才不同的是，空氣瞬間變得凝固，人首魔蛛和陳博士明顯感覺自己的動作逐漸遲緩，兩張面孔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驚色。
宋舟還記得高中時自己第一次站在全校師生面前演講時的感覺。
第一次跟女生表白，女孩羞紅臉答應時的感覺，當然是在夢中。
心臟好像要跳出胸膛，頻率快到難以置信。
如果說那時候是山寨四驅車的小馬達，那此時此刻，宋舟覺得自己的心臟變成了超音速發動機。
劇烈跳動的同時，腎上腺素極速分泌，全身都被一種不曾有過的膨脹力量充滿。
一雙平淡無奇的眼睛悄然間爬上金色的紋路，就連露在外面的皮膚也像是萬物生長般出現大串金色符文。
宋舟的意識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無上的桀驁與蔑視。
他的身體緩緩上浮，飄在半空。
口中念念有詞，古老而壓抑的未知詞彙如同魔音，穿透一層層牆甲，傳遞到收容所大樓的上空。
「啪——」某居民樓的窗子裡扔出一隻拖鞋，「誰啊！大半夜把音響開那麼大！」
「嗤吶——」
一道金色雷霆閃電從天而降，靜謐的黑夜被打破，風雲開始匯聚，形成一個個漩渦，閃電不要錢似的落下，卻一直不下雨。
這一刻，第九收容所地下拘束的所有異靈全都變得安靜乖巧，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甚至是心中一個念頭也不敢生出！
陳博士有點崩潰，離宋舟如此之近，那種威壓讓他窒息到絕望。
人首魔蛛更不敢造次，腦袋低伏，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被金光環繞的宋舟，神聖之中難掩暴虐，殺戮之下蘊藏溫柔。
就像是至高無上的神！
可陳博士是個絕對的無神論者，於他來說，異靈就是一種擁有奇異能力的超級生物！
可宋舟接下來的所為，讓陳博士開始懷疑人生。
宋舟伸出右臂，一點一點地抬起食指，指尖隱約有金光凝聚。
手指對準的是人首魔蛛！
也不見宋舟說什麼亦或是做什麼，就這樣保持姿勢了幾秒鐘，然後像是脫力一樣倒了下去，眼睛半開半合，身上金光散盡。
陳博士感覺到周身的凝固忽然消失，面色一喜，想要命令人首魔蛛帶走宋舟，卻發現人首魔蛛依舊一動不動。
他走近了幾步，「怎……」
話未說完，陳博士就看見這輩子最難以忘記的可怕場景。
人首魔蛛碩大的軀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就風吹塵揚般地化作一地灰燼！
就連最為堅固的異靈核心也沒能倖免。
陳博士心頭漏了一拍，舌頭舔了舔麻木的嘴唇，想要說些什麼，才發現沒有傾訴對象。
這……應該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吧？
浪潮般的恐懼席捲了陳博士的每一寸肌膚，他看著陷入半昏迷的宋舟，拔出手槍，用力抵在宋舟的太陽穴上。
食指扣住扳機，陳博士獰笑幾聲，稍稍一使勁。
他顧不上殿主的囑託，耳畔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殺了他！
「嗡——」這時，門開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沖了進來，撞在陳博士身上。
在宋舟模糊不清的視線中，之前遇見的序列2000，那個被收容所的人稱為大石頭的異靈猶如坦克，竟然無視眨眼的規則，無限制地短距離瞬移，一次又一次的把陳博士「bia」在牆壁上。
陳博士自第一次被衝撞，血就從嘴裡噴出，面如金紙，最後倒坐在牆角，身子神經反射式地抽搐。
宋舟想笑，卻笑不出來，腹部的傷口並不深，可他感覺身子越來越虛弱，緊緊按住的手掌已經被鮮血染紅。
接著，宋舟看見許多人跑了進來，苗瑤瑤被放上擔架抬走，而自己也隨著抖動徹底陷入昏迷。
慘白的燈光，乾乾淨淨的天花板，還有牆上那個好像是代表異靈收容所的標誌。
這就是宋舟醒來時所看見的。
看看四周的布置，應該是收容所的醫院吧？
空氣中飄著好聞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哪位護士小姐姐留下的體香，床頭柜上插著盛開的玫瑰，還有半個沒有削完皮的梨子。
難道真的是某個女孩在照顧自己？
苗瑤瑤？不對，那丫頭傷的比自己還重。
門被推開，宋舟順著望了過去，是王道緣副所長和李岳。
兩人走了進來，順手把門反鎖。
李岳拿起梨子和水果刀，跑到一邊接著削皮，宋舟大失所望。
而王道緣則坐在床邊，古井無波的目光低垂，認真地看著宋舟的臉。
「你醒了啊……」王道緣說道。
宋舟：「……」
我這眼睛都睜開了，醒沒醒你還不知道？你也不像是會說這種廢話的人啊！
細細感受了下王道緣的口氣，宋舟怎麼覺得這老東西有點不希望自己醒過來？
「你們被困在裡面時，發生了什麼。」王道緣接過李岳遞來的梨子，往自己嘴裡塞了幾塊。
宋舟砸巴著嘴，暗示那梨子本來是給我的。
王道緣把還剩一塊梨的碗擱在桌子上，用布滿老繭的黃褐色手背隨意擦了擦嘴，「吃著東西不方便說話。」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們不是有監控嗎？」宋舟試探著問道。
「壞了。」王道緣言簡意賅。
壞了？那就是沒看見？其實宋舟自己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當時就像是墮入一片混沌，意識朦朦朧朧，等自己再清醒過來，人首魔蛛已經成了一攤灰。
自己的身體一定是出了什麼變故，這一點他可以確定，不過，當然不能告訴別人，萬一這群搞科學的瘋子把自己當異靈拿去解剖研究了呢？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我受傷後就昏迷了，等我再醒來時就是現在咯！」宋舟故意皺著眉頭，裝出毫不知情的模樣。
「哦！」王道緣拍拍手，起身，然後就直接走了。
宋舟傻了，就一個哦？這算什麼？
看向李岳，發現他也是一臉無奈，「王所長就是這麼難以捉摸。」
說著，李岳把碗裡最後一塊梨子扔進自己嘴裡。
「你在這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瑤瑤怎麼樣了。」
宋舟看著碗裡僅剩的一點梨子汁，欲哭無淚地仰頭喝掉。
……
昏暗的房間中，王道緣坐在沙發上，看著前方技術部送來的修復好的視頻。
屏幕上正一次次地循環播放宋舟一指誅殺人首魔蛛的畫面。
最後，王道緣點了刪除，這唯一的視頻源便消失不見。
他扭過頭，「你怎麼看？」
黑暗中，有一名戴著花邊眼鏡，梳著精緻髮型的六十餘歲老人，聽見副所長的問話後，關掉了和某個豪門貴婦的聊天界面。
然後頗有魅力地笑了笑，「不要干涉，任其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