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燃燒或是逐流
宋舟躺在床上，自李岳兩人走後，他便一直保持這個姿勢，連臉上的表情都不曾變化。
每當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時，就會試著放空身心，去好好深思熟慮。
一不小心就窺見了這個世界的秘密，該高興還是難過？
按照劇本來說，自己應該喜極而泣，不僅接觸到不可思議的收容所，還有了某種爆種般的強大力量。
可是，推開戰備一組的門後所看見的血腥，到此刻也歷歷在目。
異靈真的不是什麼善類，自己要真的成了戰備組的一員，恐怕從此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不注意就要一家人地底團聚。
至於什麼研究組，宋舟壓根沒想過，開玩笑，自己一個文科生，能搞這個？
「嘭嘭——」敲門聲。
一名小護士抱著一堆書本走了進來，「嘩啦」一聲全部倒在宋舟床上。
小護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哼哼道：「累死我了……喂！這些都是李岳讓我交給你的，讓你沒事多看看。」
宋舟扯了一張衛生紙遞給小護士，「麻煩了。」
小護士接過，擦乾淨光潔額頭上的汗珠後，一勾子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聽說，是你和瑤瑤一起殺了那隻成熟期的異靈的？」小護士忽然臉上滿是八卦，壓低聲音道，「不過，你一個剛剛進來的新人，怎麼可能呢？」
宋舟對此只能訕訕地笑著，他自己都還想不明白呢。
「對了，我叫周倩，是這的一名護士，和李岳、瑤瑤也都是好朋友，要是你有哪不舒服叫我！」周倩估計也是隨口一問，沒作糾結，便要離開。
宋舟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
「小哦不……周倩，收容所不是只有戰備組和研究組嗎？你……」
周倩駐足，回過頭詫異地看著宋舟，「你傻啊！搞研究的搞研究，抓異靈的抓異靈，那他們的飲食、收容所的清潔、受傷人員的治療還有各種各樣的資源購買難道交給大石頭做嗎？」
「意思就是這裡還有其餘的人員？」宋舟要笑出聲了。
「對啊！除開研究組和戰備組，還有我們後勤組啊！」周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誒不跟你說了，我該去換班了！」
房間重新歸於寧靜。
宋舟指尖摩擦著下唇，考慮著要是這些人逼自己加入收容所，那就多了一條路子。
他很清楚，自己從跨入這個小區起，就跟他們脫不了關係，放他回到現實生活這點不用想，不可能！
這群人沒有把自己切片放顯微鏡下就是萬事大吉。
宋舟很怕死，他相信大多數人都是怕死的。
他也不想做這種有這頓沒下頓的活，作為宋家的獨苗，應該安安穩穩讀完大學，找個好工作，找個好女人，然後結婚生子，為宋家傳宗接代做出貢獻。
他不是沒有幻想過某一天成為舉世矚目的大英雄或者大魔王，一個平凡男孩誰不希望自己可以力拔山兮氣蓋世，榮光披肩，能為了心中的堅持而戰鬥？
宋舟自認為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俗人，可他一樣幻想過，曾經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爺爺病死的時候他恨自己不是妙手回春的神醫，爸媽失事的時候他恨自己沒有窺探天機的神通。
甚至高中時，在路上遇見那個喜歡的女孩，他也會幻想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可現實是，故意躲開，然後安慰自己說「想想就好，想想就好，至少還能做朋友」。
我這麼一個人，實在不適合去拼命！
「果然還是做個廚子，或者男護士比較合適吧？可以照顧那些受傷的小姐姐們！」宋舟自嘲地笑道。
「小姐姐們是不願意被你照顧的！小子你別瞎j兒亂想了！」
聲音傳到宋舟耳中的同時，房門再次被推開。
一名穿帶純手繡花瓣休閒裝的老男人踱步進來，黑白參半的頭髮一絲不苟地三七分。
滿滿豪氣的金邊鑲鑽眼鏡，藏在長袖下不經意間露出的百達翡麗，和他隨手啪在桌子上的勞斯萊斯車鑰匙，無不在向世人宣告老子是有錢人！
可偏偏他舉止得體，有意無意間散發出來的魅力又讓人生不出吐槽的念頭。
若非老男人一口流利的川普，宋舟都要以為他是西方某個皇室出來的貴族。
「後勤部你莫想了，研究組你要是不介意苦學個十年八年倒也可以考慮，戰備組隨時進，敞開雙臂歡迎你！」老男人眼神溫柔體貼，嘴角上劃，還朝宋舟挑挑精修過的眉毛！
宋舟：「……」
這可真要命，活了十八年，還第一次被六十老漢撩到無言以對。
語塞了半天，宋舟問道：「你……是誰？」
老男人沖宋舟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只見他點開聊天界面一個語音。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來啊！我可是專門穿了你給我買的晚禮服，訂了天上人間最好的位置呢～」是個女人嬌滴滴的嗲聲。
宋舟渾身打了個哆嗦，這誰頂得住啊！
老男人打了幾句話過去，然後放下手機，隨和地說道：「我是第九異靈收容所的……所長，你可以叫我徐所長。」
宋舟目瞪口呆。
徐所長毫不在意，趁著宋舟發愣又開始發消息。
「所以，你就是這的……老大？」
「嗯……」徐所長微笑點頭，「小子，你別岔開話題，我問你，戰備組還是後勤組。」
宋舟苦笑，「我有得選嗎？後勤組行嗎？」
徐所長搖頭。
「那你何必問我呢？」
「這樣才顯得我這個所長尊重手下的意見嘛！不然你會說我沒給你選擇！」徐所長似乎已經將臉皮練到長城倒拐加炮台的厚度了，說這番話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宋舟沉默了，一言不發。
徐所長也沒有看手機，任憑提示音響起，他都淡淡地望著宋舟，眼眸深邃而熾熱。
深邃和熾熱，可真是對矛盾的組合，可放在這個老頭身上，別有一番韻味。
宋舟深深吸了口氣，緩慢放出，聲音顯得有點澀，「所長……我不想死，我還想活下去。」
「活下去？我也沒讓你去死吧……那你想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麼？」徐所長笑笑。
宋舟準備的話被堵在嗓子眼，活下去還需要理由嗎？於是他隨便想了想打算搪塞過去，「我高中喜歡的女生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呢！我還沒吃遍……」
徐所長輕聲說了句「stop」，然後站了起來，身子筆直地面對牆上的那個收容所標誌。
「你知道全國每年有多少人會因為消減異靈失敗而失去生命嗎？至少十萬人！至少！還不算那些被異靈殺死的普通人。」
「今天某個長著虎牙的甜美女孩還在跟你一起看電影吃火鍋，可能明天你再見到的僅僅是一面勳章和黑白照片！這個人，是我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戀人亦或陌生人。」
宋舟幾次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你父母便是被異靈所殺，實話跟你說，殺你父母的異靈並沒有成功消減，說不定現在，它正在某個地方繼續殘害無辜人，你難道不想為你父母報仇嗎？」
「再說苗瑤瑤，那個敢為你去死的女孩，她的爸媽、哥哥，乃至爺爺奶奶全都戰死，英勇犧牲，好好的一個家庭就剩一個十七歲的小丫頭……你是不是在想我們可真殘忍？」
宋舟抿著嘴，想起了苗瑤瑤毅然決然站在自己身前，帶著必死的覺悟迎敵。
那治癒系的笑容下掩藏了多少悲傷？
「可他們都是自願的啊……」徐所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是那種恫人的悲戚與孤寂。
「這是異靈收容所的標誌。」徐所長指著牆壁上那個圖案。
一本開合的古書，類似奇幻電影中的魔法法典，一把長劍位於正中，將書貫穿，深紅的火焰繚繞其間。
「書代表至高無上的《造世書》，也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神物，劍代表決心與勇氣，火焰就是古往今來無數前仆後繼的人，生生不息，意志不滅！」
徐所長說了這麼多，覺得口乾，卻發覺沒有紙杯，只好拿起宋舟用的保溫杯，也不顧忌，直接就喝了下去。
「我能看見你心底深處不甘於碌碌無為的烈焰，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
宋舟抬起頭，直視徐所長。
「要是我選擇離開呢？後果是什麼？」
「會死……」徐所長頓了頓，「哈哈，騙你的，會被消抹掉一切有關異靈的記憶。」
消抹記憶……這意味自己生命中再也不會有李岳、周倩、王道緣，這個徐所長和苗瑤瑤，甚至某天意外地看見他們消減異靈，也會新奇地跟身旁的人說：嘿！快看他們在cosplay！
要真這樣，也太諷刺了吧！
宋舟還是沒回答，守護世界？保護世間一切美好不被摧毀？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廟子前許願，說要世界和平，每個人都不會傷心難過。
而如今，這個機會擺在自己跟前……
「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徐所長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似乎是約會的點要到了，「是和一群戰友熱血廝殺，書寫一卷傳奇，還是一輩子安穩度日，享受我們帶來的平靜！」
「首先申明，我沒有逼你！」
宋舟笑了，笑的很燦爛，「你還說你沒逼我？你不是在逼我那是在幹嘛！」
徐所長也笑了，像個土匪頭子那樣笑，「我逼你？我看是你自己在逼自己吧！」
說的沒錯，真正逼自己做出選擇的，一直都是那個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
於是，宋舟點點頭，算是答應。
「那就這樣，這些文件你都好好看下，都是必不可缺的基礎。」
說完，徐所長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臨走前，宋舟聽見了老男人手機上的語音，似乎，不是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
「呵！老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