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等待（四）
沐公子兩隻手分別攥著銀錠，臉色越來越蒼白。
「啪！」
他忽然跪了下來，道：「請您放我一馬，我不知道你們是認識的，我真的不知道。
我給他道歉，我給你們道歉，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說，我是烈火宗的真傳大弟子，我活著遠比我死了有用的多。」
他伸手去抱獸皮少年的大腿，被少年躲了開來。
少年依然笑著。
他一臉和善的說道：「我想吃馬棗，你有嗎？」
沐公子愣住了。
馬棗？
馬棗那種草原人吃的普通水果他怎麼可能有。
他訕笑著取出一些靈果，道：「大人，這是三香果，里外三層有三種口感，特別好吃。」
獸皮少年道：「我想吃馬棗。」
沐公子扭頭看向韓雲。
韓雲身側放著一袋馬棗，大家都看得到。
沐公子眼中閃過一抹輕視，勉強道：「這位大人，剛才是我的不對，我向您賠罪，您的馬棗，可不可以賣我幾枚，您可以隨便開價。」
韓雲平靜道：「不賣。」
沐公子背後的老人嚴肅開口：「武修，我們可以給你很多靈石和修煉資源，保你能夠突破武宗，只要你把那袋馬棗給我們。」
韓雲幾口將一枚馬棗吃個精光，將果核堆在桌上，道：「不給。」
老人在韓雲的堅毅面孔上了看了兩眼，轉而看向獸皮少年，道：「大人，這事難道真的不能商量？」
獸皮少年道：「我想吃馬棗。」
一枚綠油油的馬棗忽然滾到少年身前。
馬棗是韓雲給的。
還是只給一枚。
少年拿起馬棗，美滋滋的吃了起來，仿佛天底下再也沒有給馬棗更好吃的東西了。
望仙樓的客人們，修士、武奴，都眼神奇異的望著沐公子。
他們之前還對沐公子讚嘆有加，現在的態度卻完全變了，非但沒有一人替沐公子求情，反而都在期待著，期待著沐公子死去。
「無盡草原頂尖的修道天才沐公子，死法會有不同嗎？」
沐公子依然跪著。
他很想扔出一枚火球將那討厭的武修燒成焦炭，搶走馬棗。
但顯然不可能。
他環顧四周，房間內眾人的面孔、表情都落在他的眼裡。
他苦笑。
白天他看真火宗宗主父子身死的時候，也是那種表情。
現在，輪到別人看他了。
烈火上人忽然道：「公子，你有什麼話要交代的嗎？」
沐公子道：「我……」
他剛開口，就感覺腦後一陣劇痛，身上的力量一下消失，「啪」的一下摔倒在地上。
烈火上人收回燃著熾熱的通紅手掌，隨手將沐公子的屍體收了起來，朝獸皮少年欠身鞠了一躬，就直接離開。
韓雲依然在吃棗。
寧賓白在娟兒的服侍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小酒。
獸皮少年在吃菜。
四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沐公子被老人所殺。
或者他們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
距離萬戰書院開山還有一兩炷香。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一隻火鳥從天邊飛來。
它通體燃著璀璨火光，竟和傳說中的鳳凰有幾分神似。
火鳥停在廣場半空，樣子一下清晰起來，竟是一艘精緻華麗的雲船，外域仙人的座駕。
眾人醒悟。
「來了，外域的勢力終於入場了。」
火鳳舟的出現似乎是個信號，各種各樣的雲船迅速趕來，出現在廣場半空中。
其中，有的雲船像是一朵巨大烏雲、閃耀著紫色雷電，有的雲船開滿鮮花、花香盈滿一方天空，有的雲船被黑色濃霧籠罩、濃霧中似有鬼怪巡遊……
無盡草原的牧民們看花了眼。
他們偶爾能看到烈火宗、真火宗的高階修士使用雲船，但從未一下子見過這麼多。
一些牧民甚至激動地跪了下來。
他們一邊用草原的土語激動地說些什麼，一邊向雲船朝拜，似乎是在祭拜。
望仙樓內，寧賓白如說家珍的說著：「火鳳舟是真凰宗的，我給你說過。
像烏雲的那艘雲船是五雷閣的，他們本來有機會和擎天宗爭奪封域，但他們失敗了。
開滿鮮花的雲船是萬花谷，他們的谷主成了韓府韓公子的侍女，這趟過來應該沒有派來重要的角色，只是單純的送一下賀禮。
像鬼船的那艘屬於老鬼山，他們是外域的邪道仙門，就是我前兩天讓你注意的那個仙門。」
寧賓白沒有釋放隔音法陣，聲音自然落在場上眾人的耳中。
他們凝神聽著。
因為寧賓白嘴裡漏出的每一句，都潛藏著他們從未知曉的重要信息。
和寧賓白同桌的獸皮少年和韓雲卻聽的心不在焉。
獸皮少年扭頭看向韓雲，道：「你好像對很多事情都不太關心。」
韓雲道：「不是的，我也很震驚仙人們的出現。」
獸皮少年滿臉不信。
「震驚，麻煩你做個震驚的表情好不好。
你面色那麼平靜、看到雲舟眼都不眨，卻不忘吃著馬棗，見慣了大場面又土土的很是歡喜的樣子，你不知道你表現得很特別嘛……」
廣場的人群中忽然飛出兩個人影。
準確的說，是一個漂亮女人提著一個少年飛了起來，向花船飛去。
「來人止步！」
雲船上傳來女人的悅耳聲音。
素空停在半空，道：「不知萬花谷的杜鵑來了沒有，我是擎天宗傳承弟子素空，想讓杜鵑替我手中的武奴解了奴印。」
雲船上花影晃動。
一個極美的紅裙女人飛了出來。
她掃了兩人一眼，隨手取出一個小布袋，道：「謝謝你把我的武奴交還給我，這是給你的謝意。」
素空勉強控制住不耐煩的情緒，她道：「我不是把他送還給你的，我要你幫他接觸奴印，這是師叔的意思，也是我師傅的意思。」
紅裙女人收起手裡的儲物袋，轉身飛回雲船，竟是談都不想談了。
素空喊道：「就算你我師傅之間發生過一些恩怨，這麼久過去了，是是非非也該淡了，為難一個十幾歲的武奴做什麼？」
花船內再也沒有聲音傳出。
素空忽然笑了。
她隨手將孫堯寒扔向太陰河的方向，雙手在空中一扯，就扯出一條閃爍著森冷寒光的鎖子錘。
她抓著鎖鏈。
鎖鏈兩端的鐵錘在飛舞中迅速變大，眨眼就變成直徑近丈的巨大鐵球。
鐵球揮舞，向花船砸去。
「你敢！」
花船內傳來驚呼。
大片大片的鮮艷花朵在花船前開放，組成一個個柔軟堅韌的法術護盾。
可他們低估了鐵球，更低估了素空窈窕身材中潛藏的巨力。
鐵球勢不可擋的砸爛法術護罩，余勢不減的砸到花船上。
花船被一下砸個粉碎。
有幾個絕美仙女飛出。
她們慌忙放出防禦靈器和法術護罩，向不同的方向飛去。
素空手臂扯動，鎖子錘鎖鏈延伸，極其靈活的追上幾人，一錘一個將她們砸成血霧和碎片。
廣場上的人們紛紛避讓，想要躲開墜落的雲舟碎片。
一個小男孩拖著一麻袋馬棗，絕望的看著一片樓板向其墜落。
他沒有第一時間丟掉麻袋，誤了逃跑的時間。
現在他想丟掉麻袋，卻是來不及了。
「轟！」
忽然，一個人影出現，一棍將樓板掃到一邊。
他驚訝的看著韓雲，道：「大……大人，您救了我……」
韓雲揉了一把男孩頭頂的碎發，笑道：「是，我救了你，作為報答，你可不可以把這袋馬棗送我？」
男孩連忙道：「可以，當然可以，大人住在哪裡，以後我可以每天給大人府上送幾袋。」
韓雲笑道：「就在河邊的樹林裡，你們馬棗店盡頭的那個河邊。」
男孩道：「我這就給您送過去。」
韓雲笑了笑，沒有阻止。
男孩興高采烈的拖著麻袋回去，
韓雲則走向人群。
半空中，一個身披白袍的男人飛了過來。
白袍前胸位置有個「戰」字，是新設計好的萬戰書院院服。
他是一個葉族人。
他負責維持附近的秩序。
但素空和萬花谷間的戰鬥發生的太突然、也結束的太快，只是持續幾個呼吸。
戰鬥雙方都沒有禍及別人的意思，因此他也沒全力制止。
戰鬥結束後，素空馬上離開，速度快的驚人，一恍就消失不見。
人們很快就將剛才發生的短暫戰鬥拋在腦後。
因為環繞望龍坡的濃郁雲海禁制，終於動了。
雲海迅速消散。
嶄新的望龍坡，毫無阻擋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它不再是一座平緩低矮的小山脈，而是一座座高聳山峰組成的俊秀山脈。
正面面對廣場的三座山峰尤其巨大。
三座山峰的山頂上分別屹立著一座巨大的青石雕塑。
中間雕塑是個捧著書卷的慈眉面善的老人，正是天下文道共尊的孔聖。
左側雕塑是個身穿九爪龍袍、背手望著前方的威嚴中年，中年人的簡易畫像經常出現在武者修煉的基礎功法中，正是統一九洲九域、空前絕後的萬古一帝——秦始皇。
右側雕塑是個身穿華麗道袍、手持玉竹的平靜老者，老者的樣子被每一個入門修士熟悉，正是號稱有史以來的最強仙人、存活了上萬年的玉竹老祖。
三座山峰極其高聳巨大。
但人們透過三座山峰，仍可以看到一座更遠更高的山峰。
那座山峰聳立於雲霄之中，正是萬戰書院主峰——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