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飢餓之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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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飢餓感來得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猝不及防。

  讓傅乂一下子就懵住了,記憶立刻浮現起最初奪舍重生的那一刻,同樣的感覺,只是……這次無比詭異的突然,以及變態的瘋狂。

  很清晰的,傅乂聽到了他的胃開始發出了「我餓」的呼嚎聲,就像一頭野獸一樣在暴力的蠕動著。

  咕、咕咕。

  吞咽著口水的傅乂,強忍住將手裡的于闐王腦袋生吃的欲望。

  『我……我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這麼餓?』

  『那可是人頭啊!』

  『我親手斬下來的……美味頭顱……』

  手裡正在蛻變的斬王之劍傳來絲絲縷縷的清涼,讓他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胃化生成了一隻飢餓之獸。

  連帶著他的人生觀、價值觀,都發生了獸變。

  『入魔了嗎?還是這具身體有問題,或者……是那個女神的報復?』

  儘管有斬王之劍鎮壓心神的力量在庇護,但傅乂的眼神還是很快露出了貪婪的進食慾望,舌頭本能的舔了舔嘴唇,大量的唾液在分泌。

  就差對著尉遲安國油膩的腦袋咬上去了。

  而這一切,並不為身邊幾人所知。

  那尊毗沙門天法相崩潰後四散紛飛的金光,掩蓋了傅乂的異常。

  而任謁者精神力消耗過多,也無法隔空去感知。

  金光朦朧,傅乂持正在蛻變的斬王之劍,高舉著負漢之王的頭顱……

  吃!

  吃、吃!

  胃化生成的飢餓之獸在身體裡嘶吼,從高亢變得低沉,從低沉變為呢喃。獸,從對食物的瘋狂,轉變成了對傅乂意志力的較量。

  他的胃,造反了。

  少頃,那呢喃聲從傅乂嘴中傳出來。

  「吃!吃!吃!」

  腹中無法忍耐的飢餓感,嘴裡劇烈分泌的唾液,鼻中傳來的迷人香味,無不在告訴他,手裡的腦袋是美味的「食物」。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若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傅乂不介意生食胡虜肉、渴飲匈奴血。

  但現在這種變故,入魔了啊!

  斬王之劍化成了純金鍛造的漢劍,金光閃閃,璀璨奪目,是那般的耀眼。

  而手持金劍的傅乂,卻是陰沉的望著于闐王的腦袋,從身體內部開始墮落,步入深淵。

  斬龍的少年變成了惡龍!

  先祖之劍的定心之力,已經無法壓制他身體裡的獸了。

  他張開了嘴……要開始,食人!

  那潔白的牙齒看上去銳利了起來,就像野獸的利齒。

  那深邃的喉嚨,就像深淵,可以吞噬所有。

  立刻,傅乂對著尉遲安國的腦袋虛空一嗦,似乎有道無形無質的存在被從腦袋裡吸了出來,再用盡全力一咬。

  傅乂甚至聽到了悽厲的尖叫聲,他用力撕扯著,咀嚼著,吞咽著……一股股有形的未知存在觸及舌尖,在味蕾上綻放,隨之化為甘甜的液體,清涼溫潤的從喉間划過,填滿了饑渴的胃。

  『好……好好吃啊!』

  『果真是美味!』

  『果凍嗎?』

  那未知的存在入胃,腹中的飢餓感頓時沒有那麼強烈了,胃化成的獸得到了滿足,重新安靜了下來。

  他吃下去了一道「王菜」。

  傅乂粗粗地喘著氣,而胃卻舒服的打了個飽嗝,乃至於一絲絲熱力從腹部釋放出來,讓他整個身體都是暖洋洋的。

  無比的舒服,甚至舒服地想要羞恥的呻吟出來。

  一切趨於平靜。

  那法相崩潰成的金光也盡數消失。

  好似剛剛的異狀從來沒有出現一樣。

  身體微微顫抖著,傅乂連心都在顫抖。

  他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絕對出現了大問題,很大很大的問題。

  微微舉起來的腦袋放了下來,手裡的祖劍上,金光也在迅速的褪去,那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隱於劍身內部。

  光華內斂,神物自晦。

  斬王之劍,依舊那麼的古樸無華。

  「少君……」

  「少君!!!」

  陳洪興聲音高了幾度,他發現身處金光中的少主有些異樣。

  『少君果然還是年輕人啊!立此大功,自己都不敢相信了吧!』

  「嗯!」

  傅乂回過神來,環顧左右,對陳洪興微微頷首,然後漢劍歸鞘,快走幾步,將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的人頭奉到任謁者面前。

  「任公,幸不辱命,斬下此頭!」

  任鴻滿臉欣慰的望著傅乂,接過尉遲安國的腦袋,說道:「今日得以誅王,你當居首功,我必上奏朝廷,秉明二三子的功勞,必有大賞。」

  「不敢居功,能斬下此頭,全仗傅公鎮壓那佛陀法相,以及諸位正面牽制,小子不過仰仗著先祖的法劍,才得以破開那層金光。」

  「義陽侯的劍,終究也是你的劍。該是你的功勞,你拿著便是。」

  說罷,他一手拎著頭顱,一手握著漢節,臉上那股子疲倦收斂了起來,站直了脊骨,大步朝著已然亂了的佛寺中走去。

  四人立刻跟上,順便,傅乂握住了葉雄的手。

  「少君,我已無恙!」

  兩人接觸了三秒鐘,葉雄說道。他眼中的猩紅已然全部散去,提著刀,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暴力。

  「好,接下來能否震懾住那群和尚,全看葉兄了!」

  「少君,交給我便是。」

  咧嘴一笑,葉雄眼中再度閃爍出點點暗淡的血色。

  三百僧侶聚於寺廟石佛群外,背對他們站立的,可不正是那西方和尚羅摩迦葉。

  他們用于闐語辯駁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但從那逐漸兇狠暴躁的語氣,逐漸加大的肢體動作,就知道並不愉快。

  任謁者大步而來,高舉起尉遲安國的腦袋,將他的臉展現在了眾人面前,喝道:

  「尉遲安國的頭顱在此,首惡已誅,爾等難道想亡國滅種乎?漢兵已至拘彌,毋敢動,動,背漢乃佛矣!」

  他的聲音雖然不甚洪亮,但因為夾雜有精神的力量,震盪於所有人的耳中,如響雷霆。

  霎時間,天地皆靜。

  …………

  「鉤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狍鴞,是食人。」——《山海經.北山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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