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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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32

  如果是以前的蘇答,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早就受寵若驚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現下她也不知如何自處,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心境。

  她曾經喜歡過他,在不夠了解的前提下,硬是將朦朧的愛意延續了多年,並且越來越深,直至承受不住一夕崩塌。

  當初決定分開是慎重考慮的結果,如今聽他這麼說,她不至於改變主意,但心裡多少還是有所波動。

  蘇答忽然覺得諷刺,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是不是總是如此不對稱?

  不是一個太快,就是一個太慢,齒輪咬合得剛剛好的那些人,真的極其幸運。

  火鍋的熱氣熏得臉發燙,蘇答沒有接他的話,默不作聲拿起筷子悶頭進食。

  賀原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半天不見她開口。

  知道她不想說,沒有逼迫非要她立刻表態,他暫時收了話題,提筷從鍋中撈起茼蒿夾給她。

  蘇答護著碗,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他的動作:「我自己夾。」

  她看也不看他,像是餓極了一般,只是吃,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理會。

  吃完火鍋,賀原送她回去。

  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樓上樓下,再順路不過。

  剛剛才同桌吃飯,這會也沒必要惺惺作態。

  一路上雙雙無言,蘇答沒有踹車門,像是飽足後生出疲憊,那雙眼卻沒有閉上。

  她歪著頭,靠住車椅,眼神飄忽,像是在看擋風玻璃外,又像是沒有。

  車緩緩開進地下車庫,兩人下來,一前一後踏進電梯。

  賀原見她臉色不好:「累了?」

  蘇答淡淡搖頭,沉默間,電梯抵達十七層。

  在他開口以及有所動作之前,她道:「今天這頓火鍋吃了就算了,不要得寸進尺。」

  她快步走出電梯,賀原伸到一半的手頓住,蹙了下眉,緩緩收回。

  除了阻攔裴頌,徐霖舉止還算客氣。

  蘇答到家就給裴頌打了電話,他半點沒受影響,還心情頗好地調侃她和賀原。

  末了,笑吟吟地說:「下次相親,要穿得更漂亮點哦。」

  被他提醒,蘇答想到蔣奉林對這樁婚事的期許,啐了他一聲,掛斷電話。

  而後一連幾日,在電梯和車庫遇到賀原的次數越發頻繁,多到蘇答甚至忍不住猜測,他難道在她門口安了監控不成?

  好在他沒再做出上次強行拖她上車的舉動,她戒備的情緒稍稍淡化。

  佟貝貝那廂,被家裡關了一陣,終於得閒,一放飛忙不迭邀蘇答出去喝酒。

  城東新開的酒吧,分鬧和靜兩邊。

  她們在安靜那側人少的地方找了個角落小卡座,點的也都是度數不高的酒。

  蘇答歪坐在沙發上,一襲淺紫裙,顏色淡的幾近看不見,昏暗燈光下,長發披在肩頭透出幾分慵懶性感。

  給她遞了杯酒,佟貝貝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臉上流連。

  剛才進門,就是這張臉,行徑一路,勾住了不知多少雙偷看的眼睛。

  「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累?」

  「這段時間在忙畫展的事。」

  蘇答揉了揉太陽穴。

  她去黃可靈公司的次數越來越多,和幕後工作人員們聊創意聊靈感,常常一聊就是幾個小時。

  「嗯?」

  佟貝貝端起杯淺酌一口,「我聽說你畫展交給裴頌籌備?」

  蘇答說是,早先合作過,又是朋友,她信得過他。

  難得像這樣正兒八經聊天,說著說著,蘇答問起佟貝貝和宋紹彬的近況。

  她出國前,佟貝貝和宋紹彬就差捅破那層窗戶紙,如今在一起也一年多了。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冷不丁一問,佟貝貝差點嗆到:「你說什麼呢?

  哪這麼快,我才十八,什麼結婚,結什麼婚?」

  蘇答輕笑一聲,拿起酒,迎上她伸來的杯子,輕輕碰了碰,「行,你十八,且談著吧。」

  「跟我媽似得,你真是。

  一點都不像個年輕人……」佟貝貝嘀咕幾句,嘴上這麼說,眼裡卻美滋滋地亮起光。

  話題扯到宋紹彬身上,佟貝貝的話匣子哪裡還兜得住,三句五句不離,不知不覺開始秀起恩愛。

  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邊喝邊聊,轉眼就快十一點。

  佟貝貝正想著換個地方續攤,聊了大半晚的宋紹彬突然來電。

  那邊是他朋友,說宋紹彬應酬喝醉,讓佟貝貝去接。

  佟貝貝一聽不得了,緊張和擔心霎時寫在臉上:「醉了?

  有沒有吐?

  你們在哪……」

  電話一掛,看向蘇答滿眼都是抱歉。

  「行了。」

  蘇答打斷她,讓她省了廢話的功夫,「今天就到這,趕緊去接你男朋友。」

  佟貝貝感激地撲過去抱了抱她,結帳出去,叫來代駕,又猶豫:「你呢?

  不然我送你先回去?」

  「不用,你去就是了。」

  蘇答掏出手機自己叫車,讓佟貝貝麻溜走人。

  路上車影匆匆,手機上顯示正在等候接單,蘇答站了站,喝了一晚上低度酒,喉嚨有些干,見對面有家便利店,步行過去買水。

  幾分鐘後,她拿著礦泉水和紙巾從便利店,剛穿過停車坪,一拐彎迎面和人撞上。

  是道結實的胸膛,反正比她身子板硬得多,高她半個頭的男人身上氣味並不難聞,只是混雜著濃濃的酒氣,一時有點沖。

  蘇答被阻力撞得後退小半步,對方卻一下摔坐在地上。

  她正納悶這怎麼還碰起瓷來,定睛一看,好巧不巧竟然是藺陽。

  藺陽眉頭深鎖,臉色唰白。

  蘇答站定,眉頭輕挑:「你幹嘛,訛我?」

  藺陽捂著肚子,瞥她一眼,少見地什麼都沒說。

  他嘴唇隱隱發白,像是使不上力,額頭開始沁汗,掙扎著想站起來。

  蘇答瞧出他不對勁,念頭一轉,很快便猜出他大概是胃疼。

  並不想上前幫忙,蘇答撇了撇唇,提步走開。

  胃不好還來酒吧喝酒,純粹自己找死。

  「餵……」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和他平時趾高氣揚的中氣十足,可謂天壤之別。

  蘇答站住腳,回身:「你叫我?」

  「我難受……」藺陽有氣無力地看向她,咬牙喘著氣,忍不住伸出手撐牆,「你就這樣見死不救……?」

  蘇答覺得好笑,「你搞錯了吧,我可不是倪棠。」

  她不在他屍體上踩兩腳就算不錯了。

  幫他?

  他自己不會去叫陪他喝酒的狐朋狗友幫忙?

  一臉事不關己地收回視線,蘇答朝前走,藺陽在背後有氣無力地叫了她兩聲,她只當做沒聽到。

  走了幾步,背後突然沒聲兒了。

  半點動靜都沒,蘇答抿了抿唇,不由緩緩停下。

  回頭一看,藺陽倚著牆縮成一團,一點點往地上滑,而後「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眉頭擰起,蘇答長抒一口氣,下一秒,快步倒回去。

  她拉起藺陽,吃力地架起他的胳膊,低低罵了聲,動作利落地掏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

  醫院走廊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

  蘇答本來想把人送上救護車就行了,不想卻被醫護一塊帶上了車。

  醫生檢查完,說是急性胃炎。

  藺陽在臨時病房裡輸液,人還沒醒,蘇答忍著不耐煩給他辦完手續,護士要家屬簽字,她沒辦法,硬著頭皮,試著撥出那串曾經倒背如流的電話。

  嘟了三聲,那邊通了。

  「哪位?」

  賀原冷淡低啞的聲音中,帶著三分磁性。

  「……」蘇答吐了口氣,「藺陽在醫院,要家屬簽字,你現在過來。」

  只一瞬,賀原認出她的聲線:「蘇答?」

  她不想多說,「我把地址發你。」

  言畢立刻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不到,賀原趕來。

  蘇答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側頭朝他一瞥,懶得相迎。

  他大步流星行至她面前,垂眼在她疲倦的臉上打量片刻,見她沒有異狀,這才溫聲問:「怎麼回事?」

  「他喝酒,胃炎犯了。

  我爛好人,送他來醫院。」

  蘇答自嘲,朝護士站示意,「那邊還在等你。」

  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片刻,賀原將手揣進兜里,提步過去。

  簽字完,剩下的交給遠遠跟著的徐霖處理。

  他走回蘇答面前,她坐直身,作勢要走,「既然你來了,那我先走了。」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她拎著包語氣隨意:「在酒吧門口碰上。

  剩下的你自己問他。」

  即使站起來,蘇答仍比賀原低不少。

  剛說完,沒兩步就被他拉回去,她撞到他懷裡,那股不陌生的淡香瞬間將她包圍。

  「你……」

  賀原的手在她腰上,似摟非摟,嗅到她身上的酒氣,微微擰眉:「喝酒了?」

  他溫熱的呼吸離耳畔不遠,蘇答一側頭,撞進他墨色濃郁的眼底,愣了愣,回過神,從他懷裡退出來,和他拉開距離,「去酒吧不喝酒難道喝水?」

  她斂了斂神,理好包帶,沒等提步,賀原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他道:「太晚了,不安全。」

  邊說著,視線無形在她身上來回幾遍,賀原不贊同地暗暗蹙眉。

  她穿的這裙子也太離譜,跟破布似得,不知道在替誰省布料。

  脖子,鎖骨,胳膊,露了一大篇,白花花的皮膚嫩得晃眼。

  裙擺還短,參差不齊地挨著膝蓋的邊,一走起來,大腿若隱若現。

  走廊上的風一吹,她身上淡淡的香合著酒的甜味,蓋過了所有刺鼻味道。

  那張喝了酒的臉上熏然透出一股薄紅,那白得過分的肌膚該是溫涼的,偏生那股紅意,又像是熱勁,燙得人眼底也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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