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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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34

  以前她受委屈,蔣奉林也會為她討回公道。

  因為他的疼愛,小時候她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間,無憂無慮,天真快活,只是隨著長大漸漸才明白,人的肆意是需要底氣支持的。

  走出蔣奉林保護圈後,她再沒有奢想過會有誰護著她。

  輕輕握了握手中的幾管顏料,蘇答沉默許久,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從他身旁走過,垂著眸坐到畫板前。

  賀原在背後看她一會,緩解氣氛地開口:「可以續杯嗎?」

  蘇答扭頭一看,桌上那杯水,他已經喝得差不多。

  低落情緒被沖淡不少,她拒絕道:「續什麼杯,這裡又不是咖啡店。」

  賀原並沒有要真的留下繼續喝,聽她語氣恢復正常,表情稍緩,「那我走了。」

  蘇答轉回頭不作回應,沉默地擠出顏料,慢條斯理化開。

  背後腳步聲漸遠,不多時,玄關傳來門開了又合的聲響,隨後徹底靜下來。

  顏料盤上終於調出她想要的顏色,嫩生生分外好看。

  蘇答停下動作,稍作默然,回頭看去,靜悄悄的客廳里空無一人,茶几上的水杯乾淨見底,一滴不剩。

  藺陽急診第二天就轉入了賀氏旗下私人醫院。

  他媽去看了幾次,叮囑和教訓的話說了一大堆,責令他沒有調養好之前不許再出去胡鬧。

  倪棠得知消息,立刻趕去探望。

  病房裡的日子沉悶無聊,每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東西,多以流食為主,藺陽正是無聊的時候,見她來,撐著床要坐起。

  倪棠放下東西,著急又關切地摁住他:「不許亂動。」

  她帶了不少營養品和水果,都是挑的最好的。

  在床邊坐下,細細問起他這幾天的情況。

  藺陽憋得慌,滔滔不絕和她吐槽起住院的日子有多無聊,末了抱怨:「我哥也真是,非得把我送到這來,都幾天了還不讓出院。」

  「他也是為你好嘛。」

  倪棠笑笑,臉上一派溫柔,慢條斯理地給他削起蘋果。

  藺陽愁眉苦臉:「我知道他為我好,可是……他這回脾氣也太大了,和我喝酒的那幾個都沒落著好,其他人聽說嚇得躲著不敢出門。

  我看等我好了出院,怕是也沒幾個人敢再找我。」

  倪棠微微抿唇,輕聲問:「你哥這幾天來看你了麼?」

  「沒呢。

  他那麼忙,哪有空天天看我。」

  藺陽也不是很想天天挨賀原的訓,撇嘴道,「徐霖每天來一趟就夠我頭疼的。」

  倪棠心道也是,笑了下,「他讓徐霖來看就表示擔心你。

  你別跟他使脾氣,他是在意你這個弟弟。

  要是不在意,送你來醫院以後才不會管你。」

  藺陽沒發表評論,隨口答:「不是他送我來醫院的。」

  「不是賀原?」

  「嗯。」

  他頓了下,「……是蘇答。」

  倪棠削蘋果的手停住,瞬間抬眸,「蘇答?

  怎麼會是她?」

  「我那天喝酒,剛好在酒吧門口碰到她了嘛。

  後來她就幫我叫了救護車。」

  藺陽語氣略帶彆扭,省略了中間過程。

  倪棠有一會沒說話,眸光閃了閃,繼續手中的動作,語氣越發溫柔:「那還蠻意外的。

  蘇小姐不喜歡我,我還怕她會因為我遷怒你,沒有連累你就好。」

  藺陽看她一眼,稍感莫名:「怎麼會?

  真要說起來,她應該更討厭我才是。」

  「嗯?

  為什麼?」

  「我們高中同過班,那時候有些過節。」

  藺陽皺了皺眉,「不過我已經跟她道歉了。

  蘇答送我到醫院第二天,賀原哥就讓我好好反省,後來哥打電話來,我在電話里跟蘇答說了對不起。」

  倪棠唇角僵住一秒,片刻後若無其事地,終於將蘋果削完。

  她遞給藺陽,噙著笑看他吃了幾口,才輕聲說:「蘇小姐真厲害啊。

  那麼剛好地碰上你,又能忍下氣好心送你去醫院。

  現在不僅得了你的道歉,化干戈為玉帛,你承了她的好意,賀原也欠她一份人情……」

  「我要是有蘇小姐這麼會做人就好了,你也知道,我總是因為不擅交際頭疼,煩死了。」

  她似乎在夸蘇答,然而這番話卻十分微妙。

  藺陽聽得彆扭,心裡隱隱有點不舒服。

  就好像在說蘇答救他幫他,做這一切都是有目的有預謀的。

  然而藺陽再清楚不過。

  那天在酒吧外碰見純屬湊巧,蘇答根本不想救他,如果不是他扶著牆叫住她,她可能早就走遠。

  更別提什麼要和他化干戈為玉帛,她如果真想自己承她的好意,就不會在他一醒來的時候和他嗆聲,若非不是賀原在,她怕是都會趁他躺在床上給他一腳。

  倪棠不知道他的想法,輕飄飄說完,很快岔開話題,給他倒了杯溫水。

  藺陽扯了下嘴角,笑意稍淡:「放桌上吧,我等會喝。」

  倪棠道好。

  藺陽抿了抿唇,咬下一口蘋果,忽然覺得味同嚼蠟,沒那麼甜了。

  又聊了一會,倪棠不打擾他休息,沒再多留。

  叮囑一番起身離開,她走出去關上門,待徹底隔絕病房內的視線,唇邊的弧度瞬時放平。

  走過拐角,倪棠站在電梯前等候,低低斂下眸,猶豫許久,她拿出手機,撥通賀騏的號碼。

  蘇答的畫展開始籌備,不僅她的經紀公司上心,徐霖也時時讓人盯著,不敢怠慢。

  得到確切消息,徐霖立刻趕去見賀原,將第一手訊息匯報給他知曉:「成藝公司接了蘇小姐畫展承辦一事。」

  上次工業園區展就是成藝做的,收尾部分還是裴頌親自操刀。

  賀原對這個名字異常敏感,擰眉問:「負責人是誰?」

  徐霖將脖子壓得更低了些,小心道:「裴頌。」

  又是裴頌。

  賀原把手中的鋼筆一扔,眉頭皺得越發深。

  察覺出老闆的不愉快,徐霖大腦飛速運轉,想了想出聲提醒:「成藝最近接了個大單,程氏新園區的開放浸入式體驗展,交給了他們做。」

  賀原聞言,目光悠悠朝他看:「程氏?」

  「是的。」

  北城這一圈裡,和賀原關係不錯的,程家大公子就是一個。

  只思索了兩秒,賀原眼皮輕眨,淡聲吩咐:「跟程大通個氣,叫他們點名讓裴頌全權負責體驗展設計,不要給他一點休息的空。」

  徐霖立刻應下:「是。」

  收到裴頌致歉說不能再負責她的畫展設計時,蘇答有點懵。

  不過她很快接受了這件事,連道兩聲沒事,讓他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團隊審美和水平都是一流,原先常年和他一同在國外奮鬥的,這次也被他安排遠程參與設計。

  再者定下的方案稿他會過目,抽空看一眼的時間還是有的,除了不能常常親自去她經紀公司溝通,別的沒什麼差別。

  有他定下的大致方向在,雖然他轉去負責公司其他項目,團隊其他人進度也沒落下,比預計時間提前三天完成。

  畫展在網上賣票,籌備期間已經發了幾次宣傳。

  因那次打假鬧劇,她的知名度比剛回國時大了許多。

  售票渠道一開,票賣得飛快。

  黃可靈拿著合作方傳來的數據給她看,「比我們預期的好,半個小時票就已經售罄了。」

  畫展展期一般沒有限制,可以辦一兩個月,甚至更長。

  蘇答一向求質不求量,只辦兩周就結束。

  開展第一天,觀展的人陸續到來,第一波在早上,多是為了圖清靜趕早,人少的氛圍更適合好好賞析。

  到了下午,人就漸漸變多。

  蘇答也到現場,只是在後台,公司安排了兩個採訪,其中一家是上次合作過的,雙方都挺愉快,這回便再度合作。

  美術協會那邊,岑昊東和副會長潘正茂分別送來花籃。

  狄禹和杜藍也送了,他們倆是現今國內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蘇答和他們不太熟,只在活動上見過幾次,聊過天。

  並沒和他們打招呼,他們這般舉動,態度里透出的親近,也算是對她實力的一種認可。

  蘇答一直待在後台,接受完第一個採訪,時至傍晚,黃可靈突然跑來找她:「賀先生來了。」

  賀原買過她的畫,還是以全場最高價拍下的,在圈內一度引起過討論,黃可靈和整個公司的同事都對他印象深刻。

  「他怎麼來了?」

  問完意識到多餘,黃可靈哪會知道,蘇答斂好表情起身,「我去看看。」

  快要閉館的時間,場館裡已經沒什麼人。

  蘇答在風景畫展區找到賀原。

  他一身西裝,妥帖的剪裁將他襯得格外挺拔頎長。

  兩手插在兜里,他微微昂頭,正看著她畫的一幅海浪圖。

  光從外透進來,勾勒出他凌厲而沉靜的側臉線條。

  站在畫廊里的他,也像一幅畫。

  蘇答稍稍停了兩秒,賀原似乎是察覺到,轉頭朝她看來。

  她微微吸氣,提步行至他身旁。

  賀原沒說話,將頭轉回前方,目光回到海浪上。

  他看得專注,蘇答不由問:「看什麼?」

  賀原語氣認真:「我在了解你。」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他忽地問:「今天快結束了?」

  蘇答勉強應了一聲:「嗯。」

  「明天閉展後一起吃飯。」

  「明天?」

  「今天你應該要和同事慶祝聚餐,我就不打擾你們。」

  賀原說得還挺體貼。

  蘇答一下反應過來:「我為什麼要跟你吃飯?」

  「慶祝畫展順利舉辦。」

  畫展順不順利跟他有什麼關係?

  蘇答眉一擰,沒等再反駁,黃可靈出來找她。

  「蘇老師!」

  她壓低了聲,但在空曠的展館裡,不免還是有點回音。

  蘇答聞聲看去,黃可靈站在不遠處招手,「要採訪了。」

  蘇答下意識瞥了眼賀原,他迎上她的眼,蘇答道:「你還不走?」

  「我再看一會。」

  他微微勾唇,「繼續了解。」

  要看就看吧,愛怎麼了解怎麼了解,反正閉館了都得走。

  蘇答忍住還嘴的衝動,懶得理他,扭頭匆匆走開。

  回到後台休息間,另一家媒體的記者已在等候。

  蘇答溫聲致歉:「不好意思,讓您久等。」

  記者忙說無事,「我剛到。」

  兩人面對面坐下,戴著證件的記者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她將錄音筆打開,翻開採訪稿,準備開始。

  蘇答接過黃可靈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放在膝上的手機輕輕震動。

  順手拿起一看,那串沒保存的號碼發來信息。

  是賀原。

  他說,「明天閉展我來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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