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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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撤退哪裡還來得及,於德躍大喝道,「放箭!」

  弓箭手挽弓搭箭,「流民們」紛紛滾地躲避,沙棘士兵不設防,一瞬間許多人受傷。方牧目眥欲裂,衝進箭雨里,拉起來一個士兵,橫刀擋住箭矢。

  「沙棘將士聽我號令,往後方撤退!」方牧大喊道,他勇猛無雙,一時間又斬殺了許多假流民,且戰且退,很快就要退出包圍圈子。

  於德躍知放箭對付不了方牧,今日既然誘他入局,就不可能讓他脫身。於德躍道,「殺!一個不留!」

  皇城的兵衛應聲湧出,沙棘的士兵大多來不及後退,方牧見陪了自己多年的兄弟們紛紛倒地,殺紅了眼:「老子殺了你們這群狗雜碎!」

  於德躍冷笑,蟻多咬死象,再勇猛又如何,如今中了計,孤掌難鳴。同樣為將,他早聽過沙棘方牧的威名,當即揮刀迎上。

  方牧知他是敵方將領,心中盛怒,接了兩招以後狠狠一刀劈砍下去。他天生奇力,力大無比,於德躍險險接住這一刀,膝蓋彎了彎,虎口被震得發麻。

  方牧有萬夫莫開之勇,縱然身上帶了傷,心中的恨意也足以讓他用盡全力斬殺敵人。一劈一砍發狠,很快於德躍就覺得招架吃力,方牧的刀從他脖子前划過,於德躍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後倒將將避過。

  實力懸殊,於德躍再沒有比試一番的心思。吩咐親衛擋住當牧的刀,自己退回後方。指揮道,「包圍他們,誰殺了方牧,回皇城之後重重有賞!」

  聽到「重賞」,原本有幾分畏怯的士兵紛紛圍上去,很快就在方牧周圍圍了好幾層。沙棘的士兵見勢不妙,忙紛紛聚攏在方牧周圍。

  「大人!你先走,去告訴將軍潁東有變!」

  「我方牧與你們並肩作戰大半輩子,怎能先走!」

  「大人聽我一言,如今潁□□變,將軍大業受阻,沒能及時得到消息恐有危險,為了將軍,求大人先走吧!」

  方牧紅著眼,一咬牙:「好!」

  沙棘的士兵為他殺出一條血路,方牧翻身上馬,不忍再看,策馬就走。於德躍見勢不好,倘若今日讓方牧跑了,陛下必定大怒!

  「弓箭手放箭!射馬!」

  箭矢應聲而飛出,好幾支正中馬身,方牧肩上也重了一箭。於德躍一喜:「方牧受傷了,誰殺了他誰有賞!」

  這話如同油鍋里被濺了水,皇城士兵紛紛振奮,不管不顧地往方牧身邊撲。

  方牧跌下馬,費盡全力才能格擋住刺下來的長纓槍。他喉嚨里怒吼出聲,掰下身上的斷箭,就近殺了好幾個士兵。

  越來越多的敵軍蜂擁而上,方牧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他殺了許多人,敵軍的屍體在他周圍堆成一座小山,雙眼猩紅。饒是於德躍,也覺得心裡有三分畏懼。

  但是漸漸地,他體力不支。於德躍伸手:「拿弓箭來。」士兵將弓箭遞與他,於德躍接過,挽弓搭箭,「嗖——」

  箭矢射出,正中方牧胸口,他再也站不住,刀撐著身體,單膝跪了下來。於德躍大喜,「快!」

  「刺啦——」一聲,方牧背上被劃了一刀。他再也握不住刀,倒在了地上。天空陰沉,烏雲秘密,不會一會兒,小雨又揚揚灑下來,沖乾淨方牧臉上的血污,露出他一張堅毅年輕的臉。

  一刀又一刀刺下來——

  他十五從軍,如今已經十年過去,十年戎馬生涯,保家衛國無緣無悔。他方牧這一輩子,上對得起將軍,下對得起百姓,再沒什麼遺憾了……

  唯一讓他惋惜的是,他再也回不到沙棘。來年沙棘鳳凰花開,大片大片的瑰麗,窮其一生,他再也看不到那樣的景色了……

  雷聲轟鳴,他慢慢合上眼。

  有人在興奮地大喊:「沙棘將領方牧已死!」也有無數人在沉痛地大喊:「方大人!」

  於德躍笑出聲:「好!剩下的人,一人也不能放過,回京以後,陛下定重重有賞!」

  ……

  與此同時,方牧在潁東的營地燃起熊熊大火。無數屍骸在火中化作飛灰,雨太小,難以澆滅這場火。

  「稟校尉大人,剛才太亂,屬下……屬下不確定有沒有漏網之魚……」

  於德躍的下屬校尉低聲喝道:「沒用的飯桶,這麼多人圍剿一眾無首的兵也能讓他們跑了!」

  「大人,那現在該如何做?」

  火光映在校尉臉上,他嘆口氣,「此地聲勢太大,不宜久留!撤退,與於將軍會和,聽將軍號令!」

  另一方城郊,殷洲看著遠處冉冉而上的青煙,皺了皺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派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很快回來了:「殷大人,是沙棘的營地被燒了,屬下不敢離得太近,貌似他們是被一群人突襲。」

  「你說什麼?方牧的營地被突襲了!」殷洲心裡一思量,頓覺一股寒意,「快!隨我馬上去找大公子,大事不妙!」

  先前大公子在戰場傷得太重,連城主恐他落下病根,因此今日帶公子去尋陌百神醫。殷洲大抵知道神醫所在何處,帶著親衛往山上趕。

  連城主早有提防,他對付不了方牧,但是作為一城之主,在潁東人面前尚有威信。殷洲在半山腰被城主府的人攔住,殷洲心中急切,卻不好和城主府的人動武。

  「你們讓開,我有急事找大公子。」

  「殷大人,城主吩咐了,陌百神醫喜靜,今日大公子來此問診,不許任何人上山打擾。大人要是有什麼事,就等公子下來以後再說吧。」

  「此事事關重大,要是延誤了,你有幾個腦袋來賠!」殷洲怒道。

  那攔路的守衛哼笑一聲:「大人這話可不對,你身為公子的下屬,竟然覺得公子的身體沒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重要!今日不管大人如何說,我等駐守在此,就不會讓你們上去一步。」

  殷洲進退兩難,自知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他無奈地下山,心中湧上一計。吩咐下屬道:「去把公子之前養的用於傳信的信鴿帶來,多帶些。」城主府的人能攔住他們,可攔不住天上飛的鳥兒。即便上山之前會被射下來幾隻,但多放些,總有一兩隻能到公子身邊。

  信鴿被取來,殷洲將紙條塞好,看著信鴿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向山上飛去。殷洲暗暗祈禱:公子可一定要看到啊!

  連祁皺眉看窗外陰沉的天氣,起身對陌百道:「連祁多謝神醫今日之恩,日後有何事神醫儘管吩咐,在下在所不辭。」

  陌百是個難得的好脾氣神醫,他呵呵笑道,「大公子別客氣,公子乃人中龍鳳,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

  連城主不知外面戰況如何,心中有幾分不安,他怕連祁看出來,連忙也跟著道謝。

  連祁覺得今日著實不對,連城主非要帶他上山問診,說是怕他身子落下病根。父親平日對他不算差,卻也很少如此盡心盡力。縱然心有懷疑,但連祁一時間想不出父親是個什麼心思,不忍弗了他的意,這才上山來。

  鳥兒撲騰翅膀雜亂的聲音響起,連祁看過去,眉眼一厲,抱拳辭別神醫,大步走出去。

  「祁兒!」連城主見事情遮掩不住,連忙追出來。信鴿落在連祁手中,他拆開一看,臉色微變,含著怒火道:「父親!方牧駐軍被襲,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連城主繃著臉:「我是你父親,你這是什麼口氣!」

  連祁握緊了拳,觀父親面色,看來這事他不僅提早知曉了,還參與了其中。

  「您是我父親,阿笙卻也是我妹妹,您這樣做,想過阿笙會處於何種境地嗎?」連祁壓著嗓音,心如刀絞。他為了阿笙的安全,連練兵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父親今日這樣做,是在將阿笙逼往絕路!

  「你的心裡就只有你那個妹妹!這一城百姓、你的父母、絲恬和璽越,和她比起來哪個重要,你今日給我想清楚了!」

  連祁覺得心冷,從前以為父親只是偶爾糊塗,沒想到他會如此無情。倘若不是為了他們,連祁怎麼容忍易千城將阿笙帶走。那是他帶大的小姑娘,她跟在他身後喊了十幾年的哥哥。從她牙牙學語到學詩作畫、他一點點親手教出來的姑娘!

  連祁冷笑,輕聲道,「父親,你沒把阿笙當你女兒吧。」

  連城主瞪大眼睛:「你給我閉嘴!連祁,你今日要造反不成!」

  「兒子可不敢造反,」連祁聲音冷寒,「但是倘若羽娥姑姑泉下有知,您這般對待她的親生骨肉,不知會不會瞑目?」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連祁輕笑一聲,「您沒把阿笙當女兒,因她本就不是您的女兒。父親,天下無不透風的牆,我緘口不言,卻不代表一無所知。您今日這樣對待阿笙,意味著徹底放棄她了,可我還要她。」

  連祁翻身上馬,眉眼冷硬,「父親好好做你的春秋大夢,兒子就不陪您了,我要去接阿笙回家。」

  連城主被他的話震住,久久不能應答,羽娥……十六年前的傾城女子,斐羽娥!

  ……

  於德躍和下屬會合以後,聽聞不確定方牧的士兵是否有跑掉的,氣得想殺了這群飯桶。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不可能再一一搜索把人找出來。潁東這地方不能呆了,知道陛下的打算以後,想來很快易千城就會大怒,潁東絕對沒有好下場。

  陛下不打算保潁東,唯一的目的就是讓連城主和易千城反目,他們不能再久留,萬一易千城的兵馬來了,想走都走不了了。

  於德躍拿出梁臻交給自己的信,遞給校尉,吩咐道:「你先去給陛下匯報情況,一旦抵達皇城,就想辦法把這封信交給易千城。我去接連家的姑娘回京,晚幾日回來。」

  殺光沙棘之人的計劃已經出了點亂子,連家的姑娘一定不能出事,於德躍不放心,決定親自接她去皇城。

  陛下這招禍水東引用得極妙,一旦易千城看到這封信,第一個想殺的,一定是他的岳父連城主。

  校尉領命離開,於德躍帶著剩下的人與之前那二百人接引。之前與連城主商議好了,連城主想辦法拖住連祁,由城主夫人桑夫人和二公子將連家姑娘送到香瑙河。

  香瑙河連著皇城,走水路又方便又安全。

  連絲恬穿著精緻的嫁衣,掩蓋不住眉眼間的喜意,連璽越看起來也志得意滿。唯獨桑夫人臉上三分愁意,「恬兒,你真的想好了嗎?萬一陛下他對你不好……」

  「母親!您又不是沒見過陛下,他溫和大度,怎麼會虧了女兒?再說您看看這大軍和婚船,要是陛下一點都不看重這門婚事,怎會願意花這麼多心思,您就是想得太多了!」連絲恬不喜母親這幅樣子,她去做皇妃,說不定還是將來的皇后,母親哭喪著一張臉,看著就不吉利。

  「恬兒,可是母親聽說,陛下他要的人是……」

  「母親!」連絲恬趕緊阻止了桑夫人的話,左右看了看,眼神冷下來,「這話可別亂說,陛下想與連家聯姻,還願意幫潁東擺脫易千城的掌控,這是大恩典。女兒是連家的嫡女,想來陛下只是一時間沒能弄清連家兩個姑娘的名姓,知道是女兒嫁過去,高興都來不及,怎會對女兒不好。」

  似乎是為了作證她的話,於德躍帶人趕過來以後,恭恭敬敬地對著他們行了禮:「姑娘,夫人,公子。」

  連絲恬微抬下顎,對著桑夫人笑了笑。

  「不知姑娘和家人是否道別完畢?本將軍奉旨護送姑娘進京。」

  「有勞將軍。」連絲恬行了個禮,道別了母親和弟弟。丫鬟將她扶上了精緻大氣的婚船。

  桑夫人眺望著婚船漸行漸遠,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不知為何,她心裡總是覺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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