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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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門被細心地帶上了。思兔閱讀www.sto55.com

  VIP病房就是好,連清潔用品都有。蘇九韻隨手將頭髮綁成馬尾,然後挽起衣袖,動手將將剛剛的花瓶碎片都掃到一起,然後倒進垃圾桶里。

  何衛東有一瞬間的恍惚,當年秦蘇蘇除了不停地吃,最大的愛好據說便是喜歡收拾公寓,那個時候他還笑話她,有保姆還做什麼家務,她當時是怎麼回答地來著——正好減減肥。

  減肥?現在想起來,她根本就是故意吃胖,好讓自己放她離開吧。

  突然,右小腿處針刺一樣的疼,何衛東不由得「嗤」了一聲。

  蘇九韻立刻上前一步:「你怎麼樣?」

  「沒事。」夜色漸深,抿得死緊的嘴角微微放鬆,何衛東的聲音不由得低了幾分,「秦蘇蘇……」

  「蘇九韻。」

  何衛東抬高下巴,目光快速掃過蘇九韻染了幾分擔心的眼瞼,隨後突然彎腰,雙手按住住了自己的右小腿處,又「嗤」了一聲。

  蘇九韻有點哭笑不得:「何衛東,你裝得一點都不像。」

  「是嗎?」何衛東直起身子,看向蘇九韻,「我還以為裝得像一點,可以多騙一點你的關心。」

  窗外夜色闌珊,半個城市的燈光倒映在玻璃窗戶上,如點點星光,何衛東一身藍色的病號服看向蘇九韻,大約是生病的緣故,平日裡一向打理著整整齊齊的頭髮此刻散落下來,擋住了他的額頭,隱隱露出那雙過目難忘的桃花眼,似帶著淺淺的濕意。

  蘇九韻不由得心下一震:「何衛東……」

  何衛東淺淺一笑,頓時,他眼裡剛剛的那點濕意已映上了窗外的燈火輝煌:「蘇九韻,謝謝你能來。不過我沒什麼事,你回去吧。」

  「沒事你不可能住院。」

  蘇九韻記得幾年前,自己因為著急增重,暴飲暴食導致抵抗力下降,於是一場普通的感冒硬生生地被自己咳成了支氣管炎。何衛東那幾天大約心煩,於是到她這個當時的女朋友住處躲一躲,正巧她咳得撕心裂肺準備去醫院,何衛東輕描淡寫地攔下她,說感冒不算生病,沒有去醫院的必要……

  蘇九韻的目光落到何衛東的右腿上,聽剛剛那個護士的話,似乎是他的腿出問題了?運動過量?

  下一秒,何衛東已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雙腿:「你看也看完了,可以……」突然,他的聲音頓住了,再有動作,卻是伸手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很快,有護士來到病房:「何先生,您是哪裡不舒服嗎?」

  「麻煩給我拿消毒水和紗布。」

  「啊?」護士一臉的疑惑臉,但依舊道,「好,稍等。」

  很快,消毒水和紗布都被送了過來。

  蘇九韻問出剛剛護士心中的疑惑:「你是哪裡受傷了嗎?」

  何衛東未答,只是起身下床,徑直走向蘇九韻。即便是VIP病房,也沒有多大,很快,何衛東在蘇九韻面前站定,高出一頭的其實讓蘇九韻面上帶了三分的不耐:「何衛東,你……」

  話未說完,何衛東卻突然在她面前蹲下,隨後,一股冰涼感在蘇九韻的腳踝處散開,是消毒水。

  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別動。」何衛東聲音低沉。

  蘇九韻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被玻璃碎片劃傷的地方,竟流血了。低頭,一身病號服的何衛東蹲在她的腳下。何衛東頭頂竟有兩個發旋,輕易看不見,蘇九韻以前聽母親說過,頭頂有兩個發旋的人,容易叛逆,此刻,面前的人正蓬鬆著一頭髮,小心翼翼地幫自己處理著傷口。

  不遠處的窗外,即便深冬寒夜,依舊人間煙火熱鬧,但此刻的病房內,卻是異常安靜。

  蘇九韻嘆了一口氣,誠實地說出此刻心底的感受:「何衛東,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的。」

  白色的棉紗被輕輕地貼在蘇九韻的傷口處,好似她是易碎的珍寶。

  何衛東抬頭,燈光的亮度好似落在他的眼裡,異常明亮,他的語氣間帶了三分的玩笑:「我說過了,我只不過是為了騙你多一點點關心。」

  蘇九韻愕然。

  黑髮微長,散落在何衛東光潔的額間,一雙桃花眼在微微自然卷的發間半隱半現。

  「喲,看來我是來得不巧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適時地打斷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是顧嫣然。

  她上身穿了一件薄紫色的斜領毛衣,下身配了一件同色系的皮裙,外面披著一件紅藤紫過膝長大衣。一頭長髮被她鬆散地挽到腦後,長長的斜牛海從額頭到肩膀,再配上精緻完美的妝容,越發地顯得嬌媚可人,媚態十足。

  顧嫣然手上抱著一大束的百合,正笑眼盈盈地看著何衛東和蘇九韻。

  何時謙的前女友。

  果真是人比花嬌,無懈可擊。

  只是,不是聽說她上個月已經回英國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九韻往旁邊錯開幾步,看向顧嫣然:「顧小姐。」

  顧嫣然只是略略地朝她點了點頭。

  何衛東也已站起身。

  「何衛東,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完,蘇九韻朝顧嫣然點了點頭,「顧小姐,我先走了。」

  何衛東的目光追著蘇九韻的背影,直至她消失不見。

  顧嫣然偏了偏頭,一雙嬌俏的媚眼裡帶了幾分的探究:「怎麼走哪兒都有她?衛東……你不會也喜歡上她了吧。」

  顧家和何家是世交,雖說何衛東在名分上是顧嫣然的長輩,但是從小他們便一起長大,再加上後來,她還曾和何時謙關係,於是顧嫣然便一直跟著何時謙喊何衛東的名字。

  何衛東未答,只是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有空來看我?」

  「剛剛。」顧嫣然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花瓶,於是將花隨意地放在床頭,白色的百合盛開在床頭,清香怡人:「怎麼說我們算是髮小吧,你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大家都數得清楚,住院了我當然得飛回來看看你了。」

  「專門飛回來看我,這我可受不起。」何衛東看向顧嫣然,似笑非笑,「嫣然妹妹,你向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等等,我來猜一猜——為了時謙?」

  顧嫣然雙手抱在胸前,有些不甘:「這麼明顯嗎?」

  何衛東點了點頭:「嗯,非常明顯。」

  原本如煙似霧的眉眼難得帶著幾分頹然:「是,我想要時謙重新回到我身邊,所以,我想要和你合作——你不是正好喜歡蘇九韻嗎?」

  「我有一個問題。」何衛東滿臉的不恥下問,「你和何時謙已經分手五年了,五年的時間,無論當年怎樣炙熱的情感,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為什麼又要吃回頭草?」

  「想知道?」

  「想知道。」

  「你不是很會猜女人心嗎?自己猜。」顧嫣然轉身欲走。

  「嫣然。」何衛東抽出一支百合,放在在鼻尖輕嗅,好香,「嫣然,那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洗耳恭聽。」

  「心夠狠。」何衛東將百合花丟回到花叢中,看向顧嫣然,笑得耐人尋味,「當年,你為了和時謙在一起,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後來說不要就不要了,現在看到他喜歡另一個人了,又想把他搶回去。夠果斷。」

  「彼此彼此,據我所知,你為了得到遠達,也做了一些『心狠』的事情呢。」

  何衛東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顧嫣然伸出右手,歪頭一笑,「何總,合作愉快——你負責蘇九韻。」

  何衛東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終究也是伸出手:「希望你早日搞定何時謙。」

  春節放假通知已經下來了,臘月二十七,除了春節期間的值班人員外,整個研究所便開始放假了。

  今天是臘月二十五,還有兩天便可以放年假回家了。

  何時謙今天讓人送來的鮮花是綠梅,香味撲鼻,精心雅致。卡片裡,照舊只有兩個溫潤如玉的字:時謙。

  沉吟了兩秒,蘇九韻抱著綠梅,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H大營養源研究所是在江都研究所大院內,大院裡除了辦公樓、員工餐廳,還有兩棟宿舍樓,為了改善員工的生活,研究所大院裡種滿了各色應景的鮮花果樹,因此春夏秋冬皆有花開。另外,在宿舍樓後,還有一條長達十來米的長廊,長廊兩側,每隔一米多便有一根原色的木柱,長廊頂上則鋪的是鋼化玻璃,好看又堅固。大院的管理人員在長廊兩側種滿了綠植,所以即便是冬日,這裡也是一片綠意盎然。

  站在一片綠色中,蘇九韻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撥通何時謙的電話,電話響了幾聲之後,被人接起,隨後,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中音道:「你好?」

  同時還伴有翻動紙張的聲音,一聽就是還在忙。蘇九韻換算了一下時間,此時倫敦應該是上午九點,她似乎打擾到他了。

  電話對面的人沒有出聲,何時謙忙裡偷閒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後向眾人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好奇對方是誰,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何時謙因為一個電話中斷會議。

  眾人紛紛離去,門也被帶上了。

  何時謙拿著手機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倫敦的冬天不同於江都的冬天,江都的冬天連空氣中都帶著厚重的濕意,就連陽光,都似乎有著一層薄薄的水汽,濕冷濕冷的,而倫敦的冬天則是乾冷的,干到每一寸皮膚似乎都在渴求著水分,就像心臟無比地思念著一個人。

  隔著電話,蘇九韻聽到何時謙輕輕地推開椅子,聽到他站起身,聽到他走到某個地方,然後站定不動。

  電話兩邊的人都沒有出聲,只有彼此輕輕的呼吸。

  她對他的感覺很奇怪,他們似乎是認識了很長時間,一起走了很久很久的路,但有時候又像是兩個陌生人,毫無半分交際。

  「蘇九韻?」終於,何時謙先開口。

  蘇九韻「嗯」了一聲,此時江都不過傍晚四點多,但太陽已只剩下一縷夕陽餘溫,那漫天的黑似乎迫不及待就要壓了上來:「何時謙,為什麼?」

  為什麼即便她從不回應,他還是如此堅持。

  何時謙笑了,她終於問了。由於屋內屋外的溫差,窗戶上起了薄薄的一層霧,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玻璃上一筆一划:「你知道那天飛機事故前的最後一刻,我正在想什麼嗎?」

  「什麼?」

  指尖一頓,何時謙聲音低沉:「你。」

  蘇九韻感覺瞳孔猛然放大,隨後又慢慢收斂,似一朵含羞帶怯的花。

  「飛機事故前的最後兩秒,我正在想你,然後,飛機就開始直線下墜了。」玻璃窗戶上,模模糊糊倒映著何時謙的臉,一個「九」字留在窗戶上,「這是我第三次直面死亡。」

  第三次?

  「第一次……我失去了父親。而這一次,我差點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蘇九韻好奇:「那……第二次呢?」

  電話對面的人未答,只有何時謙的氣息通過電話線隱隱地傳來。

  蘇九韻也不甚在意,遠達集團何松山,蘇九韻記得多年前看過的新聞,何松山是死於一起交通事故,難道,蘇九韻心臟一緊,當年年幼的何時謙當時也在現場?

  「父親過世之後,我害怕何抵制一切的親密關係,我以為如果不曾擁有,就永遠都不會失去,永遠都不會受到傷害;直到這次飛機事故,在瀕臨死亡的時刻,我才發現,我這麼多年來的想法一直都是錯的——我無比害怕失去的東西,恰恰是我無比渴望擁有的。蘇九韻,」何時謙嘆息似的道,「你有沒有過最渴望的東西?」

  蘇九韻的嘴張了張,可最後依舊只是沉默地看向遠方。

  何時謙不在意她的沉默,他的目光穿過倫敦的清冷的街道,穿過江都的煙火繁華,回到年幼時何家熱鬧的祖宅里:「小時候,我最深的渴望,是爸爸媽媽可以不管我,我能自由自在,吃最喜歡吃的東西,看最喜歡的動漫;那個時候,我以為這個世界上存在『永遠』,爸爸媽媽會永遠都在我身邊,我會永遠喜歡奧特曼的玩具和動畫片,可是後來我發現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的,比如我的父母相繼離開了我,我開始覺得奧特曼幼稚,可即便是這樣,我依舊希望有些東西可以永遠不變,比如……」

  蘇九韻不自主地屏住呼吸。

  何時謙的聲音好似凌晨十分的雨,打在屋檐窗欞,讓人只想沉醉其中:「很多年以後,你依舊在我身邊這件事情。」

  又一次的表白。

  如果說,上一次在答謝宴上,何時謙的表白十分地理智,那麼這一次,他的表白,就是十分的不理智。

  「蘇九韻,我們能試一試嗎?」

  對方沒有回答,何時謙又道:「蘇九韻?」

  還是沒有回答,何時謙看了一眼手機,竟然已經被掛掉了。

  嘴邊的笑容此刻無限放大,因為不知所措,所以掛掉了嗎?她今天能主動打電話來,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砰砰砰。」秘書敲門進來,滿臉的高興,「小何總,那幾個病患的證明材料終於都拿到了。」

  「好!通知所有人到會議室集合。」何時謙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國了!他第一次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國。

  蘇九韻拿著手機,不知所措,剛剛她在慌亂中掛下了電話,之後擔心何時謙再打進來,更是直接將手機關機了,但這會兒想了想,還是重新將手機開機了。

  幸好,電話並未再響起。

  蘇九韻覺得臉上有些熱,她用手捂住,隨後笑了。

  臘月二十七,今天是今年最後一天上班了。整個部門,不,應該說整個研究所,所有人的心都已經飛了,飛回了萬里千山的老家,飛到了父母親友的身邊,大約沒有幾個人在用心工作的。

  蘇九韻一大早便接到了父母的電話,催問她什麼時候到家,父親更是說家裡已經給她準備好了各種她喜歡吃的東西,只等她回家了。

  正式的放假通知是在午飯前發下來的,工會主席在集團大群里宣布,因考慮到臨近年關,有些同事家在外地,再加上堵車的情況,所以研究所決定提前半天給大家放假,同時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整個研究所頓時沸騰了,此時距離午飯時間也只剩下不過五分鐘了,領導們也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是,所有人都開始收著東西準備回家過年了。

  蘇九韻也不由得有些雀躍,馬上就可以回家看到爸爸媽媽了。

  王海洋湊到她的辦公桌前:「九韻,我馬上就要走了啊。」

  蘇九韻「嗯」了一聲,繼續默默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蘇九韻!」王海洋可憐兮兮地做著鬼臉,「我們日夜相伴也有小半年了吧,這次分開得有十天之久,你竟沒有一點捨不得?」

  蘇九韻「噗嗤」一聲笑了:「王海洋,春節假期不過十天不到。」

  王海洋不由得有些愣住了,突然明白了「燦若星辰」的意思:「九韻,你笑起來真好看……」

  一旁的許家明扶了扶眼鏡,突然拍上王海洋的肩:「快點,有個數據不對,你幫我看一下。」

  「哎哎哎,許家明,別動手動腳的啊……我說這都快放假了,看什麼工作?你這個實驗含數據狂魔!」

  ……

  中午十二點,人潮洶湧。

  除了上次遠達生物製藥集團的答謝宴,這大概是研究所人員出行最集中的時候,少部分的人還有心思去食堂吃飯,大部分的人,則是歸家心切地向大門外走去。

  何時謙一身英倫風,安靜地站在H大營養源研究所門口,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他的背包里,還有M集團靶向藥事件中,那幾位病患的最終坦白的視頻——他們全都是身患絕症的病人,而且是偏遠山村的病人,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在醫療網上留下絲毫的病症信息。有人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證明」,自己犯病是遠達靶向藥的副作用。

  給他們轉帳的帳號當然查不到出處,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遠達製藥自身。也就是說,有人勾結M集團,利用國外輿論,有目的地針對遠達。

  至於這個人是誰,目前還不清楚,只能說,遠達的每一個高管,都有可能。

  十分鐘之前,他剛打電話給何遠達報平安,同時匯報了一下關於M集團心臟衰竭靶向藥事件的結果,並且指出遠達內部高管有內鬼。何遠達在電話里沒有明確否認,但是也沒有承認,只是突然換了個不相干的話題:「晚上早點回來吃飯,」何時謙還未答,何遠達在電話對面咳嗽了兩聲道,「今天廚房做了蒜香排骨——你小子差不多該搬回來了吧?」

  蒜香排骨,是何時謙的母親生前最擅長的一道菜,也是父親和自己最喜歡吃的一道菜。自從父親過世後,家裡便再也沒做過這道菜了。

  何時謙眼底有澀澀的酸意湧起,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好似觸到心底,連帶著他的嗓音也顛簸了幾分:「……好。」

  「嗯。那就這樣。」何遠達的聲音明顯上揚了幾分。

  「爺爺——」何時謙握緊手機,因為用力的關係,指尖處有些發白。

  「嗯?」

  一句「我想起來了」壓在舌尖下,在喉間來迴轉了幾圈,卻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沒什麼。」何時謙捂住眼,「爺爺,晚上見。」

  掛了電話。

  何家老宅。

  何遠達站在書房窗戶前,眉間帶著幾分憂慮,老管家上前道:「董事長?」

  何遠達這才回過神:「叮囑廚房,晚上多做兩個菜,另外,做一個蒜蓉排骨。」

  「董事長……」老管家有些激動,「是不是小謙要搬回來了?」

  老管家從小看著何時謙長大,因此一直都是喊他的名字。

  「是。」

  「太好了,我這就去收拾房間。」

  以前裝病都不見他妥協,這次這麼容易就答應搬回來了?何遠達沉吟兩秒,撥通李進的電話:「查一下時謙最近在忙些什麼事情。」

  何時謙看著「H大營養源研究所」那幾個大字,站了良久。

  「你小子,終於回來了!」

  身後,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何時謙轉過身,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碰到何衛東,

  雖是深冬,彼時陽光正盛,灑在「H大營養源研究所」幾個字上,閃閃發亮。

  何時謙剛落地江都時,便收到周家敏的信息,周家敏主要是問他什麼時候到,然後順便提了一嘴,說研究所中午放假,於是他連家都來不及回,直奔研究所而來。至於何衛東,得到研究所放假的消息,也是提前半天出院。

  叔侄一個多月後再見,各懷心思。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站在研究所大門口,引得人紛紛側目。

  何時謙一身的深淺色相間,白色的毛衣,黑衣的過膝長大衣,很英倫。整個人在陽光下,筆挺修長,帶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再加上單眼皮,讓人見之忘俗。何衛東則穿得像是從健身房裡剛出來,戴著墨鏡,穿著一身黑色交錯的運動裝,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顯得活潑而又有朝氣。

  何衛東雙手插在荷包里,看了一眼何時謙風塵僕僕的臉:「你什麼時候下飛機的?」

  「剛剛。」

  何時謙掃了一眼何衛東的右腿,「你什麼時候出的院?」

  「剛剛。」

  何衛東摘下墨鏡,兩個人目光相接,氣氛微妙。「董事長還在等著你關於心臟靶向藥的調查結果,你居然有閒情逸緻跑來這裡。」

  「既然已經徹底調查清楚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徹底查清楚了?何衛東的太陽穴猛地跳了一下,突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徹底到哪種程度?」

  何時謙看了一眼何衛東:「你想徹底到什麼程度?」

  「當然——」何衛東笑得過於燦爛,「是最接近真相的程度。」

  「真相……」何時謙看著眼前的人,「能夠看到的真相,未必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真相。」陽光鋪天蓋地,從兩個人之間斜射而過,亮到仿佛能聽得到「滋滋」的聲音。

  「這麼深奧?」何衛東咧嘴笑了,隨後朝著研究所的方向偏了偏頭,「看來在你心中,某人可比工作重要多了。」

  何時謙也看向研究所的方向,難得沒有否認:「是。」

  何衛東誇張地往後退後一步:「你這個機器人居然會說這麼有溫度的話,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何時謙嗎?

  「你呢?姑姑說你明天才能出院,怎麼提前出來了?」

  「秦蘇蘇……哦不對,聽說蘇九韻今天放假,我來送送她。」

  口誤,而且還是刻意的口誤。

  何時謙目光一暗,看向何衛東的眼裡帶了一閃而過的思忖,但隨即,那份思忖迅速地沉了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雙眼似深冬的湖面,透著摸不著的寒意。

  秦蘇蘇?她當初是用假名呆在何衛東的身邊?為什麼?更重要的是,蘇九韻口中說的,心中那個不可能的人,就是……何衛東嗎?

  何衛東摘下墨鏡,陽光下的何時謙,英俊挺拔,他這個侄子,本身就是學霸出身,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在集團內部,更是人氣急升。何遠達向來天然帶笑的桃花眼裡,此刻帶著幾分認真:「時謙,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遠達製藥,我花費了多年的心血,我不管老爺子這個時候將你弄回來是何用意,對遠達,我不可能後退。但是蘇九韻,我也志在必得。」

  「遠達,我從來就不感興趣,可是蘇九韻……」何時謙往研究所大院內看去,陽光下,蘇九韻正朝住他們走來,一個多月不見,她似乎清瘦了一些,焦糖色的大衣下,空空蕩蕩的,就連一貫的圓臉也變尖了一點。她似乎正在想著什麼,眉眼微蹙,大約是感覺到了看向自己的目光,她抬頭看向何時謙所在的方向,眼有光亮閃過,何時謙的嘴角也不由得帶上了笑,「是這麼多年以來,我第一個想要爭取的人。」

  何衛東也順著何時謙的方向看過去:「時謙,我是她前男友,這一點,你應該早就知道吧?」

  自己這個侄子對自己態度的不同,便是從答謝宴第二天開始的,想來,他應該是當晚便已經知道了。

  何時謙點了點頭,不甚在意的樣子:「她的過去如何我不想管,我只想要參與她的未來。」

  何衛東笑了:「她的過去我算參與了一二,她的將來我也不會放手。」

  對視。

  蘇九韻的身影越來越近,兩個人又同時看向蘇九韻。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何時謙和何衛東同時上前,然後……蘇九韻卻好似完全不認識他們倆,生生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留下兩人愣在了原地。

  何衛東的臉上寫滿了疑惑:「剛剛那個人,是蘇九韻吧?她明明看到了我們是吧?」

  何時謙看向蘇九韻的背影,眉頭皺得緊緊的——她的面無表情,不像是裝的。

  突然,何時謙的腦海里浮現出和蘇九韻在研究所樓梯間的那次相遇,還有她在姑姑辦公室里道歉的那次,她的表情和剛剛一樣,都是確確實實不認識自己的樣子,可是,明明他們才在不久之前剛剛見過面,難道真的有人的記憶力差到這種程度,前幾天剛剛見過的人,過了幾天就不認識了?

  「或者……她看到我們倆都站在研究所門口,怕引起同事的關注和討論,所以故意裝作不認識我們,躲著我們?」何衛東摸著下巴猜測,這也不是不可能。

  何時謙轉身:「走了。」

  「何時謙!」

  何時謙站住,側身看向何衛東,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他臉部的線條、陰影,好似油畫一樣的漂亮。

  不時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一邊偷偷地看他們,一邊竊竊私語。

  何衛東撥了一下落在額頭的發,一雙桃花眼裡半是陽光半是陰影:「我們公平競爭吧。無論是遠達,還是董事長,或者秦蘇蘇,我都想要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何時謙笑了:「好,我們公平競爭。」

  何衛東正欲開口說話,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好啊,你們兩個,一個下了飛機就聯繫不上,一個偷偷提前半天出院,竟是都跑到我眼皮子底下了!」

  是周家敏。

  幾分鐘之前,研究所微信群里不停地閃動,異常活躍。周家敏沒太在意,還以為是因為春節放假,大家過於興奮了,但等她忙完手頭上的工作,點開微信一看,竟看到了自家侄子和何衛東的照片!而且就在此時此刻,這倆人正站在研究所門口。

  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是在等誰。

  眾人在微信群里議論紛紛:

  「何時謙太帥了!雖然看起來生人勿近,但是那身高、氣質真的望塵莫及,還有那雙眼,好像世界上最小的海洋,太深邃了。」

  「何衛東也不錯啊,運動風,自然卷,桃花眼,也是賊帥賊帥的!」

  ……

  不知道是誰突然@所有人,說道:「你們忘記所花也在這個群里了嗎?」

  群里頓時鴉雀無聲。

  此刻,H大營養源研究所門口,周家敏正一隻手拎著何時謙的耳朵,一隻手拎著何衛東的耳朵:「都給我回家去!」

  暗藏在周家敏心底的那束火苗蹭蹭蹭地又冒了上來,如果說,前不久,當她得知,何衛東也在追求蘇九韻的時候,她還能勉強理性地說服自己:苗條淑女,君子好逑。可是,當親眼看到他們叔侄二人,為了同一個女人在研究所門口劍拔弩張時,那股氣便再也藏不住了。就算她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具備最正的三觀,也不由得對蘇九韻生出幾分克制不住的怨氣來。

  「哎哎哎,敏姐,敏姐,這麼多人呢。」何衛東護住自己的耳朵。

  「姑姑——」

  「你們還知道這麼多人呢,都給我該回哪兒回哪兒去——你,給我回醫院;你,給我回家!」

  上車前,何時謙再次看向蘇九韻離開的方向,陽光下,那抹焦糖色拐了個彎,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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