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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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上次在辦公室撞見何時謙同蘇九韻相互擁吻之後,顧嫣然再也沒在何時謙面前出現過。思兔sto55.com何時謙同何衛東倒是少不了見面,但兩個人均是公事公辦,十分客氣而疏離。

  何衛東也再沒有聯繫過蘇九韻,只是在某一天清晨,蘇九韻看到一個未接來電,是何衛東在頭一晚的凌晨打過來的。蘇九韻沒有回電,何衛東也沒有再打過來。

  就這樣默默地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也挺好。

  宋雲芝的病情終於得到了暫時地緩解,她在ICU躺了一個星期之後,終於轉到了普通病房。

  何時謙基本上每天都會到醫院報到,宋雲芝和蘇德先前還擔心何時謙太過出色,自家女兒配不上,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發現這個小伙子不僅人特別有涵養、禮貌,而且對自己女兒也非常的尊重在意,於是也就默認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彼時已是初春,雖然還有一絲涼意,但是太陽一出來,溫度也便上來了,各色的花草樹木經過又一個寒冬的侵襲,慢慢慢慢地又探出了頭。華來醫院的主幹道兩側,經年的梧桐樹也冒出了新綠,等再過一個夏天,便又是遮天蔽日濃蔭似景了。

  轉眼間,宋雲芝已經住了快兩個星期的院了,蘇德到底年紀大了,雖說身體還可以,但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守在醫院,吃不好也睡不好,人眼看著憔悴了下去,就算有魏來特別關照,但魏來工作本就特別繁忙,不可能時時顧到,所以蘇九韻在工作之餘,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醫院和去醫院的路上。

  A6棟,住院部。

  蘇九韻剛進大門,迎面便走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看見蘇九韻,滿臉帶笑:「蘇小姐,今天這麼早?」

  又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拎著雞湯的右手被打包袋勒得有些疼,蘇九韻低頭,換了一隻手。

  看來,又一個新的記憶周期來臨了……

  再抬起頭時,蘇九韻面色一如平常,不著痕跡地朝對方點了點頭:「是啊。」

  此時不過下午四點多,確實有些早,她是提前一個多小時溜出來的。同事們知道蘇九韻的母親病重住院,雖然嘴上並未多說,但背地裡都替她分擔了不少——除了每一項實驗,實驗數據的最後一遍非得要蘇九韻核查外,其他無關緊要的活,都默默地替她做了。

  「蘇小姐再見。」

  「再見。」

  蘇九韻向電梯口走去。

  遠達的靶向藥在宋雲芝身上效果還不錯,暫時也沒出現何時謙擔心的副作用。宋雲芝恢復得不錯,主治醫生和魏來院長都說,再觀察一段時間,便可以出院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宋雲芝的病房在走廊的盡頭,明亮的春光透過開了兩指寬的窗戶,窄窄的一束,正好打在蘇九韻的鞋尖上。她正欲推開1401號病房的門,卻聽到父親的聲音:「周教授,您特意過來看我們不說,還提這麼多東西,真是太破費了。」

  周教授?周家敏教授?她出差回來了?宋雲芝被送到山海的前一天,周家敏正好出差去美國參加研討會了。

  「小九是我的下屬,也是我最得意的門生,再說了,咱們兩家的孩子又是這樣的關係……時謙的父親不在了,爺爺又太忙,作為他的姑姑,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過來看看的。」

  的確是周家敏的聲音。

  這幾句話說得直爽又真誠,蘇德同宋雲芝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立刻就真實了幾分:「您太客氣了,小九平時多虧您關照了。」

  ……

  蘇九韻低頭,不過兩分鐘,腳尖上的陽光已爬升至她的腳踝處。

  病房門從裡面被拉開,蘇九韻一時不防,不由得往前傾身,踉蹌了一小步才站穩。

  「閨女,又來給你媽送湯了?」面前站著的是宋雲芝隔壁病床的病友,她面容消瘦,此刻扶著老伴,顫顫巍巍地想往外走。

  「阿姨好。」

  周家敏尋聲看過來,一雙杏眼裡的剛帶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收盡,於是呈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蘇九韻立刻走上前:「教授。」

  周家敏的目光虛虛地從蘇九韻的臉上掃過,至面對宋雲芝和蘇德時,又是一臉的真誠,她起身對蘇父蘇母道:「所里還有事,我就不多打擾了。」

  宋雲芝忙一疊聲地道:「好好好。小九,快,送送你們周教授。」

  蘇九韻將手中的湯遞給蘇德:「湯還是熱的,你和我媽趁熱喝。」

  師徒倆一前一後,在經過1407號病房的時候,房間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原來,一個臥床半年之久的病人,在妻子去買個晚飯的工夫,竟孤獨地離世了。

  周家敏停住腳步,耳旁的哭聲越來越大,與二十多年前,哥哥何松山去世時,自己的哭聲慢慢重疊,一樣的絕望,一樣的無助,一樣似鋒利的釘子,一下一下地釘在人心上,雖不見血,卻是挫骨削皮地疼。

  那也是一個傍晚,漫天的彩霞被夕陽染得血紅,抬頭看去,滿眼都是深不見底的紅。直到現在,周家敏閉上眼,偶爾還能看到那整片整片的紅,刺骨而又寒冷。

  「教授?」見周家敏身影未動,蘇九韻不由得喊了她一聲。

  周家敏邁步向前,目光從1407號病房口虛虛地滑過:「小九,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蘇九韻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夕陽漸濃,從半開著的窗口照進病房,留下大片大片帶著金色的橘紅,殘忍而又美麗。

  「大約,是為了看清不同的人和風景吧。」

  周家敏未接話。

  此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電梯前,這個時間段,上下樓的家屬很多,她們站在電梯前,安靜地看著紅色數字緩慢地跳動著:22,21,20……「叮」的一聲,電梯門適時地打開了,裡面擠滿了人。於是直至一樓,師徒兩人都未再開口。

  停車場就在前面,周家敏走在前面,蘇九韻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後。突然,前面的身影一頓,蘇九韻也不由得停下腳步。周家敏轉過身:「你明明知道我心裡一直都在生氣,你就是不知道主動找我解釋解釋,還非得我這個做長輩的來找你。」

  蘇九韻笑了:「教授大人不記小人過,肯定早就氣消了,不然也不會一出差回來,就趕過來探病了。」

  「就你知道得多!」周家敏杏眼上挑,眼底卻已帶上了淺淺的笑意,「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就想知道,你和衛東到底是什麼關係?」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周家敏一臉的不信,「衛東與時謙,從小一起長大,名為叔侄,實際上卻勝似親兄弟,絕對不可能為了一個『普通朋友』鬧翻。」

  蘇九韻正色道:「教授,我不想騙你,但是我也不能說實話。事關何衛東的隱私,我不便多說。」

  隱私?何衛東的隱私?

  周家敏雙眼放光,立刻湊近蘇九韻,挽著她的肩道:「你就偷偷告訴我一個人,誰會知道?再說了,」接著又板起臉,「你若不說,我便不同意你和時謙在一起。」

  「那也不能說。」

  雙目對視間,周家敏退後兩步,突然歪頭笑了:「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好好照顧你母親,我走了。」

  蘇九韻看著周家敏的背影,也笑了,看來,自己這位率真的上司,徹底認可自己了。

  在普通病房觀察了一個星期之後,宋雲芝便再也呆不住了,死活非要出院,要回老家。

  蘇九韻無法,只能挑了一個周末,同何時謙一起,將父母送回了老家。

  送走了蘇德和宋雲芝夫婦,何時謙和蘇九韻便正式進入了戀愛期。

  只是,不似一般情侶跑步進入熱戀期,何時謙和蘇九韻兩個人,卻似塵封多年的酒,一時半會兒聞不到濃烈的酒香味,唯有走近了,才聞得到。

  何衛東和蘇九韻的工作都比較忙,再加上兩個人刻意的低調,因此,他們明明是同城戀人,反倒搞得像異地戀一樣,一個星期難得見兩次面。好在如今社交方式多樣,即便無法見面,也能日日保持聯繫。

  某日,下午三點。遠達生物製藥集團,茶水間。

  「哎呀!」員工甲突然驚叫一聲。

  「怎麼了?」

  「你們看,BOSS的朋友圈居然對我們可見了?」

  「真的嗎?我看看!」員工乙興奮地拿出手機,幾秒鐘之後,「還真是……」

  遠達集團有一個總的工作群,所有員工都在裡面,有一部分員——大部分是女性員工,加了何時謙的微信,在通過何時謙的好友驗證之後,她們還很高興了一陣子,結果,大家卻發現這位BOSS無論是資料還是朋友圈都一片空白!於是一段時間之後,眾人得出結論,何時謙屏蔽了所有同事。

  但何時謙變成了蘇九韻的男朋友以後,話卻突然多了起來。

  但事實上,何時謙看起來彬彬有禮,進退有度,實則冷漠疏離,不喜歡和人有過多的接觸。他並不是屏蔽同事,而是根本就沒有發朋友圈的習慣,這是他發的第一條朋友圈。

  這條朋友圈一個字都沒有,只不過是一張老照片:天高雲闊,一隻白瓷瓶中,斜斜地插著一支紅豆,地面上還散落著幾隻紅豆。

  「BOSS這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失望又是興奮的,「這是表白吧?」

  「還真是!你們記不記得,前段時間,蘇小姐可親自來咱們公司找過BOSS的!」

  「那顧小姐呢?」

  「你的情報早就過時了,顧小姐根本沒戲……」

  眾人一臉八卦,各種猜測著這張圖背後隱性的深情。

  與此同時,H大營養源研究所,蘇九韻剛剛從洗手間回來,便發現大家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在王海洋的身旁。看見她進來,所有人都抬頭看向她,目光……像是激動地壓抑著什麼?

  「怎麼了?」蘇九韻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

  「沒什麼,沒什麼。」眾人一鬨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海洋咳嗽一聲,大聲道:「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其他人一起附和道:「知——」

  隨後,大家都一臉姨母笑地看向蘇九韻。

  一臉茫然,蘇九韻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機信號燈閃爍,她點開一看,是垃圾簡訊。順手又點開朋友圈,最上面的一條竟是何時謙的,不過一幅畫,簡簡單單的白瓷紅豆。紅豆?紅豆……蘇九韻頓時恍然大悟,一抹甜意化成了笑容,靠近心臟的某個地方,又暖又軟,仿佛八月的陽光,照滿了金黃的稻田。

  幾分鐘後,遠達集團。

  何時謙穿著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正在實驗室同幾個博士討論著新藥的研發和進展。

  手機震動,他點開微信,掃了一眼,隨後看向窗外,最後又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兩秒,轉向身旁的助手,皺眉道:「『窗外陽光很好』,是什麼意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自家BOSS的意思,最後,一個高瘦帥氣的年輕小伙子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是女朋友發過來的話,這句話就是『我想你』的意思。」

  笑意似層層海浪,從心上到眼底,何時謙看向窗外,此刻的陽光,果然很好。

  蘇九韻再次點開手機,是何時謙回過來的信息。在她發過去的「窗外陽光很好」幾個字下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也是。

  蘇九韻臉上一陣發熱,他居然,看懂了。

  平時靠手機和網絡聯繫倒沒什麼,但是,每到一個新的記憶周期,當所有異性的面孔和聲音都在蘇九韻的腦海中自動清盤、重啟之後,沒有手環的幫助,她甚至無法在三秒鐘之內,認出何時謙的臉。

  就像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

  天高雲闊,夕陽要沉未沉,他身著一襲黑衣,披著一身溫暖的金黃,懷中抱著一束綠梅,上一秒從右邊的拐角處突然走了出來,看著蘇九韻眼底含笑:「蘇小姐,這麼巧。」

  綠梅的香味蓋掉他的氣息,雖然心臟熟悉的跳動感告訴蘇九韻,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何時謙,但是理智卻否定了她的想法:蘇九韻,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綠梅的香味清冽怡人,帶著一股獨有的傲氣。

  蘇九韻卻沒有伸手接。

  「九韻?」

  何時謙皺眉,眼底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她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表情,不安、茫然,甚至帶著一絲戒備,好似自己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這是第四次,他在她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手中一空,綠梅卻被蘇九韻接了過去,剛剛的那一幕,好似只是自己的錯覺。

  蘇九韻抱著花,有些抱歉地道:「你嚇了我一跳。」

  雖說已經立春了,但是還有隆冬尾巴在,但這氣溫到底還是一點一點地回升了起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找到綠梅?

  「九韻?」

  「嗯?」蘇九韻將整張臉都埋到綠梅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果然是自己想像中的味道。

  昨晚臨睡前,她習慣性地點開「草木知己」的微博。

  「草木知己」是一個科普號,圖像很簡單,不過幾縷晨光,也沒有寫個人簡介,粉絲也不多。蘇九韻關注他是從幾年前開始的,當時有一篇關於「基因編輯」的文章在網絡上熱度居高不下,網友們分別站成幾隊,有人說基因編輯違背自然規則、人倫常理;有人說基因編輯是遵從達爾文的優勝劣汰,只不過是人為干預而已;還有人說這不過是為富人提供的服務,將來階級固化會越來越嚴重等等等等,各種聲音都有,一時之間,網上紛亂嘈雜,網友們吵得不可開交。

  蘇九韻無意間刷到草木知己的帳號,他既沒有評判基因編輯的好壞,也沒有憤慨地表示要淨化人類基因庫。只是簡簡單單地一句話:當年被動地參與基因編輯的那個孩子,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應該已經二十多歲了。

  那個時候,距離第一個基因編輯的孩子的死亡,確實已經二十多年了。

  自此之後,蘇九韻便會時不時地搜出他的帳號來看一下,好在他一直沒有改過微博名——蘇九韻並沒有關注他。他平時也只是發一些科普類的觀點,都很專業中肯,蘇九韻猜測,他應該是一名科學家,說不定他倆還算半個同行。

  不過,草木知己的帳號更新的頻率很低,尤其是這次,距離上一次的更新,竟有了半年之久。昨晚臨睡前,蘇九韻一時想起草木知己,便順手搜出了他的帳號,竟發現他難得地更了一條日常:哪一束花更適合約會?

  文字下有幾張鮮花的配圖,蘇九韻一一點開,都是尋常的花:玫瑰、百合等等之類的,唯有最後的一束綠梅,清新桀驁,隔著屏幕,都能感覺香味沁鼻。

  關注了他幾年,這是蘇九韻第一次給他留言:綠梅。

  留完言,一直沒見他回復,蘇九韻也沒怎麼在意,洗洗便睡了。

  沒想到這麼巧,今天竟也收到了自己男朋友送的綠梅。

  蘇九韻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只撒嬌的小狐狸一樣,何時謙從未見過這樣的蘇九韻。她似乎變了,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地變軟,一點一點地露出內里本來的樣子。

  何時謙的目光柔軟了下來,他伸手拿下蘇九韻發上沾到的綠梅花瓣:「沒什麼。」

  迎著光,蘇九韻的臉上撒滿了漫天夕陽的金黃。何時謙的身影在她的瞳孔里,印滿了她的整個世界。

  「餓了嗎?我們去……」自然地牽過蘇九韻的手,何時謙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麼涼。」

  「嗯,氣溫還是有點……」

  話沒有說完,何時謙已經拉開大衣,側身將蘇九韻整個都包進了自己的懷裡。頓時,一股樹木的清香味滿心滿肺,混合著他的體溫,溫暖又安全。

  「何時謙。」

  胸口傳來蘇九韻悶悶的聲音。

  「嗯?」

  小小的腦袋從他的心臟處探了出來,圓圓的眼裡閃著雀躍的光,微微仰視他道:「我們去正常的約會吧?」

  正常地約會?難道他們之間的約會一直都不正常嗎?他一直以為送花、吃飯、看電影、逛商場便是正常的約會流程了。

  「好。」

  江都街。

  江都街是江都有名的吃喝玩樂一條街,在這裡,你可以享受一站式服務,無論什麼時候餓了渴了,隨時都可以找到自己想吃的小吃。雖然蘇九韻來江都已經快一年了,但是除了研究室和公寓,她幾乎沒有去過什麼別的地方,江都街是她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夜色漸深,密集的路燈一路明亮,還有各式各樣的霓虹燈,生動又熱鬧。人群熙熙攘攘,空氣中飄蕩著各種食物的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江都街地處幾所大學交界處,地理位置特別好,因此大學生特別的多。此時,一溜的小商小販在路兩邊擺起了各種攤子,每個攤子前都擠滿了人。

  「『江都第一街』果然……名不虛傳……」看著摩肩擦踵的人群,蘇九韻不由得有些後悔提議來江都街,她上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還是在大學軍訓的時候。

  兩個人幾乎是被人群推著往前走,一路上眼花繚亂,但不時有人紛紛回頭。

  江都街往裡走的第二個十字路口,是江都最有名的美食城萬松園,這裡不僅有聞名全國的川湘菜,還有適合文藝青年的各種咖啡館,因為,在這裡聚餐的人非常多。

  何時謙和蘇九韻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了何衛東和顧嫣然。彼時夕陽西沉,何時謙與蘇九韻正欲上樓,而何衛東和顧嫣然正欲下樓。

  一高一低,兩男兩女,周邊人來人往,嘈雜喧囂,唯有他們四個人四目相對。俊男靚女的組合本已非常吸引眼球,不想還是兩對,人們在紛紛側目之餘,也自覺地將他們周邊的地方空了下來。

  「時謙,這麼巧。」顧嫣然刻意忽略掉了何時謙身邊的蘇九韻。

  蘇九韻倒沒有注意,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著顧嫣然:怎麼會有人美成記這樣,外表嬌柔嫵媚,內心氣質卻又英氣獨立。

  何衛東則專心地看向蘇九韻,克制地貪婪,橘色的夕陽從他眼底滑過,儘管心中百種心思,出口的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你……還好嗎?我記得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蘇九韻看向何時謙,笑道:「人總會變的。」

  她一雙笑眼明媚如晨曦,偏偏卻不是對著自己。不對,他也曾經有機會,看到這樣一雙笑眼,只是他當年不懂珍惜……

  何時謙倒是面色尋常,看著面前的兩位:「你們也來這裡吃飯?」

  「嫣然和閨蜜聚餐。」何衛東目光掃過蘇九韻,又加了一句,「我是剛巧碰上的。」

  何時謙看向幾個台階外,穿著一身休閒服的宋捷正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宋捷是顧嫣然的中學同學,為人耿直仗義,就是一根筋,說話從來不過腦,她自詡為情感專家,卻其實只是空有理論知識,男朋友根本沒有談過幾個。從他們當年在一起,到最後的分手,宋捷全程參與其中。

  自從何時謙同顧嫣然分手後,宋捷便看何時謙各種不順眼。這隔著兩米,何時謙已經感受到了宋捷眼中赤裸裸的怒意。

  他牽著蘇九韻的手,朝顧嫣然他們點了點頭:「我們先上去了。」

  不料剛走了兩個台階,便被宋捷攔住了:「喲,這不是何時謙嗎?」

  何時謙朝她點了點頭:「宋捷,好久不見。」

  宋捷上下打量著蘇九韻,朝何時謙笑得陰陽怪氣:「我聽說,你和這位蘇小姐認識也不過才一年多?當年你既念念不忘你的初戀,為何要答應和我們嫣然在一起?既和我們家嫣然在一起了,怎麼她一提分手你立刻就同意了?怎麼,」蘇捷輕蔑地看向蘇九韻,「你身旁的這位是你的那位初戀?」

  顧嫣然皺眉:「宋捷,我說過很多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是哪樣?」

  顧嫣然手心蜷動,立刻看向何時謙,後者卻面色如常,她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上前拉著宋捷就想走:「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

  「嫣然!」宋捷甩開顧嫣然的手,回身怒視何時謙,「既然心中有人,就不要隨隨便便和別人開始啊,既開始了又不能一心一意,你這和渣男有什麼區別?」何時謙皺眉,正欲開口,蘇九韻卻往前一步,擋在他身前:「誰沒有初戀?」她側身問身後的兩個人,「何衛東,你沒有初戀嗎?至於宋小姐你……應該也是有初戀的吧?」

  何時謙不由得笑了。

  宋捷有些惱羞成怒:「你,你什麼意思?」

  「我想說,他一直惦記他的初戀沒什麼大不了的……」蘇九韻看向何時謙,眸中印出他此刻的樣子,「就因為他情深意長,我才心甘情願。」

  「啪」的一聲,樓梯旁的路燈適時亮起,橙色的燈光打在何時謙的側臉上,他微微一笑,眼底流光,再次看向宋捷,「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我的初戀?」

  宋捷一下愣在了原地,就連何衛東和顧嫣然也愣住了。

  不是「蘇九韻」,而是「她」,如此親厚。

  反倒是蘇九韻沒有太在意,她和何時謙滿打滿算也不過認識才一年多,他在這種時刻,能為了顧忌自己的感受而撒謊,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走吧。」何時謙牽著蘇九韻往上走。

  「何時謙!」顧嫣然一改平日的溫柔,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悽然。

  何時謙停下腳步。

  「我們以後,是不是只能當普通朋友了?」

  何時謙腳步頓了零點幾秒:「不是。」

  眾人一愣。

  他緩緩回身,看向顧嫣然:「你忘了,我們從小就是朋友。」

  長久以來,心中藏著的那口氣,希望自己同何時謙能夠有未來的那口氣,一下子徹底鬆了下來,顧嫣然突然覺得全身的精氣神好像被抽空了。何時謙這句話,旁人不明白其中的深意,顧嫣然卻明白他們從小青梅竹馬,卻從未越過朋友的界限,後來因為幫她,何時謙不得不和自己假裝是戀愛關係,這一假裝便是五年,五年之後,他們退回到普通朋友的關係,以後也永遠都只能是普通朋友的關係了。

  「嫣然,抱歉,我沒有辦法和前女友做朋友。但咱們兩家長輩相熟,也不可能永遠不見,可以後,也只能是點頭之交了。」

  顧嫣然睜大眼,美目隱隱含淚,密而濃的睫毛上沾染上幾分濕意,越發顯得楚楚可憐。蘇九韻一邊暗嘆顧嫣然美貌驚人,一邊不由得心裡有一絲抱歉。她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男人,整顆心好似泡在大罐的蜂蜜檸檬里,又酸又甜。

  何時謙和蘇九韻並肩離去。

  這邊,顧嫣然終於強撐不住,跌坐在了台階上,宋捷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扶住了顧嫣然。顧嫣然看著何時謙的背影苦笑,真是討厭啊,即便被人指著鼻子罵,即便明明知道真相,他卻還是在維護著自己的自尊和顏面。

  何時謙,這樣的你,真的真的,很討厭。

  顧嫣然眼底微紅,看著何時謙的背影,笑了,可笑著笑著,便有淚滾落了下來,從此以後,自己連說討厭他的資格,都沒有了。

  至於何衛東,只是默默地盯著何衛東和蘇九韻離開的方向,直到蘇九韻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樓梯口。曾經在無數個夜裡,他默默地問自己,明明是他先遇到蘇九韻的,明明是他先和蘇九韻在一起的,為什麼蘇九韻偏偏選擇了何時謙?直到剛剛,他才突然有一點明白,為什麼蘇九韻會選擇何時謙。因為在何時謙那裡,蘇九韻將會是他永遠的唯一——大家,甚至蘇九韻都以為何時謙那句「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我的初戀?」是假話,只有他明白,那是一句真的不能再真的情話了。

  一切只能到這裡了,就算自己再不甘,再不願,大約也只能,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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