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跑
電話響了。
林晨陽紅著眼睛抬起頭來，昨天和季景安的正面交鋒讓他覺得無力，又連續熬了一天一夜，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他對這個電話有點煩躁，還是一個陌生電話。
於是他掛掉了。
電話很快又打來。
林晨陽忍無可忍的接通，「幹嘛？」
「林晨陽，我是簡檬。」
林晨陽猛的站了起來。
「簡檬？你在哪裡？你怎麼樣了？」
掛念已久的聲音終於又出現在了耳邊，林晨陽只感覺宛若幻覺。
「我在醫院。」簡檬看了一眼手上腕帶的標籤，念出了醫院的名字。
而林晨陽早就駕車開始趕來。
簡檬一個人離不開這裡，她連站都站不穩，她唯一能聯繫到的信任的人，就是林晨陽。
林晨陽飛快的來到那個醫院，直奔簡檬的病房，推開門，果不其然，病床上面躺著的是她。
他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見到簡檬了，這個人比剛開始還瘦了一圈，一雙眼睛幾乎是凹進去的。
「簡檬。」他顫著聲音喚了一聲。
簡檬轉過頭來，她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確認了兩秒鐘，才確定那的確是林晨陽。
「林晨陽！」她坐了起來，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樣伸出手：「快走，季景安馬上回來了！」
林晨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看到簡檬脖子上瘮人的掐痕，心裡頓時覺得絞痛。
「是季景安？」
簡檬一把扯掉管子翻下了床，可是腿一軟就又跪了下去，林晨陽看見那單薄的膝蓋重重的砸在地板上都覺得疼，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簡檬知道自己輕，可是也是個累贅，讓林晨陽來幫自己已經是下下之策，於是掙扎的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我可以的。」
林晨陽攙扶著簡檬從病房出來，一拐彎就跑到了樓梯口，這裡人很少，他扶著簡檬從三樓下去，鑽進了一樓地下室，隨便找了一個房間躲了進去。
「這醫院正好是我們家投資的，以前來過，這兒沒有人來，可以先避一避，我去幫你找套衣服，太冷了，然後我們再想辦法從這裡出去。」
簡檬點點頭，林晨陽心疼的摸摸他的頭髮，他不知道這個瘦弱的女人怎麼會被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人摧殘成這樣……
「別關門！」簡檬突然說。
她已經受夠了鐵籠的黑暗和封閉，她不想一個人被關在這個地下室。
林晨陽答應了，將門半掩著便極速離開，地下室太冷了，簡檬身子又弱，不能凍壞了。
三樓這會兒已經是嘈雜混亂的，季景安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推門找，像個幽鬼一樣喊著簡檬的名字。
她敢跑？她怎麼可以跑？
他那麼努力的愛她，想盡辦法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她怎麼可以逃！
可是她連路都走不了幾步，又能逃去哪兒？
直到看見從走廊盡頭一閃而過的林晨陽，季景安才有了答案。
原來，原來自己這麼愛著她，她的心卻一直就沒在自己這兒，一到醫院就能聯繫到林晨陽，那麼想要離開自己。
季景安緊緊咬著牙，順著林晨陽出來的地方拐進了樓梯間，下了二樓，可直覺告訴他一定不是這裡，況且二樓沈秘書的人也在找，所以順著心裡的感覺，他來到了一樓。
門他是出不了，醫院大門都守著自己的人，除非是……再往下的地下室，那裡幽幽暗暗，看上去真像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季景安來到了地下室，這裡幽靜又寬闊，數不清的小房間一路蔓延，簡檬肯定就藏在其中一個。
只是他直接跳過了那些門被關起來的房間，只查看門沒關緊的房間，因為他知道簡檬肯定害怕黑暗，她不會在封閉的空間裡藏著。
皮鞋在地板上清脆的響著，腳步聲在空曠的地下室中迴蕩，先是雜亂，再是平靜，就像是即將捕捉獵物的狼一樣，每靠近一點，就讓簡檬覺得心更緊了一點。
她透過門縫看見季景安，正推開一扇扇沒有關緊的鐵門，再狠狠地關上，隨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看著面前虛掩的門，心裡掙扎不已……
她真的很怕，很怕黑暗又封閉的房間，好像四面八方的牆壁都擠壓過來，仿佛回到了那個黑暗緊鎖的房間，又好像黑暗裡不知道哪裡會蹦出來一隻怪獸將自己吞噬掉……
可是她更怕季景安，她怕那段沒有自由，沒有尊嚴的被囚禁的日子。
於是，她輕輕的推上門，最後一絲透進來的光亮也被阻隔在了外面。
簡檬覺得呼吸都是困難的，可是她連喘氣都不敢大聲，那腳步聲和人影一點一點靠近門口，然後走遠，她才虛脫的倒在地上。
門再打開，是一個白色的帶著光環的人影，接著是溫暖的羽絨服將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簡檬，你怎麼了？」
簡檬努力的吸了吸新鮮空氣，睜開朦朧的眼睛，看到了亮堂堂的光，才覺得意識逐漸回籠。
「我沒事。」
「季景安已經開始在醫院找我了，我們從後門走。」
林晨陽家族勢力龐大，這醫院的資源和設施一半都是林氏集團投資的，所以開個後門對林晨陽來說不是難事，最重要的是季景安不知道這裡有個後門。
他攙扶著簡檬，一步一步從地下室走向後門，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光鮮亮麗的醫院卻還有這樣一條荒廢的樓道，到處都是干黃的水跡和蜘蛛網。
快到了，前面就是那扇玻璃小門，他馬上就能逃出去了。
忽然，廣播傳來震耳欲聾的嗡鳴聲，三秒過去才逐漸歸於平靜。
接著，裡面傳來了夾雜著電流聲說話的聲音。
「簡檬。」
兩個人飛速行走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怔在原地。
「檬檬，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回來找我，我不喜歡玩這種捉迷藏的遊戲。」
醫院大樓里人聲唏噓，都在討論這個說話的人是怎麼回事。
只有簡檬，緊張的喘氣都不敢太快。
「你以為你能離開醫院，就能離開上海麼？」
林晨陽發現簡檬整個身體都在劇烈顫抖著，那張臉慘白慘白，只有一滴一滴的眼淚是滾燙的。
醫院外面估計都圍的水泄不通了，怎麼可能逃出去。
季景安就是季景安，一切都那麼萬無一失。
「要不然，你大可以試一試。」
接著，喇叭關閉，一切歸於平靜。
簡檬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從林晨陽懷裡滑落在地上。
她覺得心裡疼死了，疼得要死，像是被血淋淋的挖了出來一樣，腦子也疼，骨頭也疼……全身都是侵入四肢百骸的痛。
她為什麼要承受這些呢？她只是愛過季景安而已啊……她已經不愛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呢？她承受不起，承受不起這樣的折磨和痛苦。
「林晨陽，謝謝你。」半晌，簡檬緩緩開口。
她抬起頭，黑色的長髮遮住了半張蒼白清瘦的臉，可還是可以看見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只是裡面再也沒有了任何光亮，沒有了任何色彩。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心如死灰到瞳孔都失去所有光芒。
「什麼意思？你要回去？」林晨陽審視的盯著那雙死人一般暗淡的眸子，錯愕的目光在溫柔的臉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簡檬沒說什麼話，努力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然後看著林晨陽，唇角揚起，笑得有些病態，臉上掛滿了淚。
「我必須和他做個了斷。」
她推開林晨陽，一步一步離開，只留下林晨陽整個人痴呆的站在原地，看見那個背影，像是木偶一樣原路返回。
季景安抱著腦袋在305病房裡等消息，整個人煩躁不已。
門口突然晃進來一個人影。
「人找到了麼？沒找到就別回來！」
門口的人遲遲沒有說話。
季景安遲疑的抬起頭，才看到簡檬站在門口。
他跑過去抱住她，緊緊的把她摟進懷裡，像是缺氧的人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一樣欣喜。
「你嚇死我了，還好回來了。」
簡檬突然笑了，又微微皺著眉頭，那是季景安最害怕見到的毫無感情的笑，譏諷戲謔極了，像是看見了什麼醜陋噁心但是好笑的東西，聽見了什麼不能入耳的話語。
簡檬累極了，累到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喉頭都是腥鹹的，那是從喉管里反出來的血，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簡檬遲鈍的看著周圍，已經不在滿是消毒水的醫院了，而是熟悉的臥室，熟悉的床鋪觸感，熟悉的檀木清香。
唯一是面前的人，讓簡檬覺得茫然。
「檬檬，還疼麼？我錯了，就不該把你帶到醫院去，害的那姓林的帶著你亂跑，傷口又復發了。」
季景安溫柔的摩挲著簡檬的臉頰，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眼神還是一如平日裡的沉著柔溺，又帶著不敢直視的冰冷。
簡檬感覺自己兩隻手冷冰冰的，沉甸甸的，還有異物感，她僵硬的看了一眼，雙手手腕上掛著兩個銀燦燦的鐵鏈子，細長精緻，純潔無瑕，就仿佛不帶有一點罪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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