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荒野孤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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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並不算極高,往年來觀景的少男少女也並不抱著非登頂不可的心思。

  越往上便越能看出人跡罕至,金桂樹也逐漸稀疏,顯露出幾分荒涼來,無甚可看。

  江令儀立住,呼吸微急,「我有些累了,略歇一歇便回去吧,這兒也沒什麼可看的。」

  齊咎無奈一笑,怎麼還真觀景來了,一路只顧往前走,話都沒同他說上兩句。

  掏出方手帕遞給江令儀,道「擦擦汗吧。」

  江令儀低頭瞧了會,神色莫名,抬眼道「安長是想同我交換手帕嗎?」

  說完,便抽出他手中的帕子,將自己的交到他手中。

  「你也擦擦吧。」

  不待齊咎反應,江令儀微微笑道。

  齊咎面上不動聲色,耳尖卻飄上緋色,低聲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嗯?」江令儀拭汗的動作停下,輕聲問「可我用過了,你還要換回來嗎?」

  齊咎呼吸一窒,聲音低沉「不用了。」

  他隨意擦了擦便將手帕疊好,妥善收起來。

  江令儀頓感扳回一局,心情頗好,環視四周,只覺得荒涼淒清也別有一番意蘊。

  眼底飛快掠過一個事物,江令儀凝神看過去,就見座修繕穩妥的孤墳隱在樹後。

  齊咎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皺眉道「怎麼這地方會有一座孤墳。」

  「過去瞧瞧。」

  江令儀走近,墳墓前立著一塊漢白玉碑,上頭生平事跡、籍貫、立碑人、逝世年月一概沒有,只刻著墨色四字。

  吾妻之墓。

  「漢白玉名貴,墳墓也規整,立碑之人家底應當頗為殷實。」

  江令儀蹙眉,深感蹊蹺「這樣的人家怎麼會讓亡妻死後埋屍荒野?連個正經碑文都沒有。」

  齊咎仔細打量一番。

  這墓碑應該有些年頭了,漢白玉經不起風吹日曬,容易開裂,如今上頭已有不少細紋。

  墨字也有些褪色,顯出幾分暗淡來。

  孤墳周邊不見荒草,應該時不時有人前來修整。

  可見立碑人對亡妻感情不淺,但又解釋不通為何將墳墓立在此處。

  遠處傳來靴底踏在土地上沉悶的腳步聲。

  江令儀攸地抬首,拽上齊咎連退數步,躲在樹後,低聲道「有人來了。」

  桂樹枝幹狹小,兩個人並排根本遮掩不住。

  江令儀將齊咎摁靠在樹上,越過他肩頸處看向來人。

  來人一身墨衣,頭束白玉冠,身量頗高,只側對著她,面容有些瞧不清楚。

  手搭在他肩上使力往下摁了摁,齊咎順著力道微屈半膝,側眼只能看見她面色專注凝重,直直目視前方。

  全然沒意識到他們此刻靠得多近。

  齊咎閉了閉眼,全力忽視頸窩處溫熱的呼吸。

  江令儀眯眼,依稀認出來人,心下一驚。

  此人眉眼冷肅尖刻,戾氣頗重,正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手下,陳寒。

  是聲名狼藉的皇室走狗,明里暗裡卑鄙齷齪之事干盡,斷送在他手中的人命更不知幾何。

  戕害忠臣良將毫不手軟,除卻緊握在手中的權利,世間再沒有關在乎之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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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與家族決裂,自請家譜除名。

  也是前世藏得最深之人。

  聯合厲親王裡應外合,於金鑾殿之上斬殺皇上,一劍封喉。

  誰也不曾想到這條忠心耿耿的狗,也有反口咬主人的一日。

  她原本以為陳寒會成為厲親王身邊重臣,可不曾想後來大小戰役中再沒見過他。

  陳寒自從斬殺皇帝後便激流勇退,從此便好似銷聲匿跡了般,再無音信。

  陳寒半跪在地,伸手摩挲碑文,神情恍惚溫和,說了句什麼,江令儀聽不見,看口型依稀辨認出兩個字。

  「卿卿。」江令儀氣音重複一遍,疑竇叢生。

  齊咎回頭看了一眼,認出陳寒來,劍眉微斂。

  眼見陳寒盤腿坐下,似乎打算久談一番。

  江令儀凝神去聽,他卻只是沉默不發一言,將隨身帶著的筆硯拿出來描補碑文。

  江令儀手尚摁在齊咎肩膀上,尾指點在他頸窩處,下意識上下摩挲起來。

  齊咎渾身一僵,實在做不到視而不見,又怕出聲驚到她,不知怎麼好,便伸手捂住她的嘴。

  江令儀莫名,漆黑眼睫掀起,瞳色深邃。

  另一隻手將她搭在肩上的手拿下來,齊咎懊悔不已,怎麼手快一步,現下該怎麼解釋?

  手還牢牢捂在江令儀臉上,她伸手戳戳齊咎肩膀,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把手放下。

  「不習慣?」江令儀指了指他肩頸處,用口型問道。

  齊咎想不出別的合適理由,只能點頭應下,脖頸處卻滾燙得像燒起來一樣。

  眼見再探不出什麼來,江令儀隨齊咎悄聲離開。

  陳寒面容一肅,似有所感,眼神凌厲朝他們適才離開之地看去,桂影深深,不見端倪。

  起身探查一番,沒發現不妥之處,陳寒復又坐回原處,額頭抵在墓碑上。

  手指摩挲碑上裂開的紋路,聲音粗啞道「再等等。」

  「陳寒沒娶過妻,也並沒有什麼未過門就逝世的未婚妻子,那墓里埋的是誰?」

  江令儀琢磨不出,低聲問道。

  齊咎搖頭,道「也沒聽說他有過紅粉知己。」

  陳寒自四五年前才在御林軍內嶄露頭角,幾年內從御前侍衛做到御林軍首領,手段毒辣,為人奸滑歹毒。

  這樣的人會在自己亡妻墳墓前露出那麼一副痛苦難當的樣子?

  「不論墓中人是誰,憑陳寒今時今日的權勢地位,只要他想,這墳墓遷入陳家祖墳不過一句話的事。」

  齊咎替她小心撥開桂樹枝。

  「我觀他神色,對這個所謂亡妻感情應當不淺,怎麼會如此行事?」

  江令儀想不明白,深深呼了口氣。

  「或許是見不得人。」齊咎道。

  江令儀側目,「見不得人?」

  陳寒所做之事樁樁件件都是見不得人的,難道這個亡妻比他戕害忠臣,草菅人命還要不能見人?

  齊咎若有所思,道「若不是忌憚什麼,我實在想不出他為何將感情頗深的亡妻藏在這麼一個荒涼所在。」

  「如今能讓陳寒忌憚的,也只有失去皇帝信任這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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