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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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滕諒昏昏欲睡,旁邊的盧郁也止不住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

  啪的一聲,驚得滕諒抖三抖。

  「喲,真是不好意思,打攪到你師徒二位的清夢了。」陳鈺賢陰陽怪氣,高腳伶仃,一走路像是圓規,沒躲過中年禿頂的命運,他乾脆剃了個光頭,整天戴著鴨舌帽,「口水都擦擦,要開會了。」

  滕諒頗為厚臉皮,朝陳鈺賢揚唇笑笑:「陳總早啊。」

  「早屁。」陳鈺賢板著臉,口水在空中飛濺。

  滕諒熟練地拿起空文件夾,擋在臉前,避免一場口水洗臉的慘案。

  「長話短說,大家先看看熱搜。」陳鈺賢拉開椅子坐下,老神在抿了口涼茶。

  滕諒眉心一跳,劃拉手機,一看熱搜,立鑫高架的調查結果重新攀上第一,緊跟著的就是韋以安的事件。

  「官方通報,立鑫高架的車禍不是意外,至於具體細節,暫時沒有通告。」陳鈺賢擱下保溫杯,看向王霸,「這件事,小王有什麼看法?」

  王霸推了推眼鏡:「熱度高,關注量大,可以跟。」

  陳鈺賢點頭,虛空輕點:「對也不對,高收益往往伴隨高風險,我們得另闢蹊徑。」

  滕諒聞言,心跳空了一下,只聽見王霸適時開口:「......韋以安?」

  陳鈺賢頗為讚賞地看了眼王霸,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公司頂樑柱,一猜就中。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儘快趕上熱度,該轉轉該蹭蹭。」

  任務派發下來,做領導的轉身就回了辦公室,只剩滕諒和盧郁大眼瞪小眼。

  「老師。」盧郁蹙眉,「我不想轉,韋以安的事情還沒有清楚。」

  滕諒看過去,垂眸:「......不想轉就不轉。」他起身,被盧郁喊住。

  「老師,我不轉,你會受牽連的吧?」盧郁囁嚅。

  滕諒扣扣自己的臉頰:「雖然我沒本事,但是吧,替你說兩句話還是沒問題的。」他頓了頓,「就當我為昨天的話,向你道歉。」

  盧郁怔愣在原地,等回過神的時候,滕諒已經從房間消失。

  陳鈺賢的辦公室里,滕諒正和他面面相覷。

  「你這表情和你那死鬼師父一模一樣,肯定沒好事。」陳鈺賢翻了個白眼。

  滕諒殷勤地給他倒了杯茶:「老師厲害,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了本質。」

  「拍馬屁的話打住,當初我是看在葉擒份上收留的你,你倒好,順杆子往上爬。」陳鈺賢從始至終沒拿正眼看滕諒。

  「老師,您大人大量,就再幫我一個小忙。」滕諒拿右手去夠左手,抱拳,表情可憐兮兮的。

  陳鈺賢:「有話說有屁放。」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會上說的內容,我那實習生能不能不動?我替她發。」滕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問。

  陳鈺賢蹙眉,對上滕諒的視線,眼底像是布有深淵,一眼望不到頭:「......以前你可不會管這些。」

  「是嗎?那老師就當我吃錯藥了。」滕諒嗤笑,「一時間抽風。」

  陳鈺賢擱下茶杯:「行,反正我知道你也就來走一過場,就算我不同意,你還是會這麼幹。趕緊滾吧,看著都心煩。」

  滕諒不動聲色捂了捂肚子,露出笑容:「我替小同學謝謝老師。」

  「謝屁,不是看在葉擒的面上,我才難得慣著你。」陳鈺賢嘟囔,「趕緊滾吧,礙手礙腳礙眼的。」

  滕諒略一躬身:「得令。」

  從辦公室出來,滕諒直奔洗手間,猛猛一頓吐,早上塞進去的早餐又是白費。

  看著鏡中略顯狼狽的自己,滕諒輕笑,眼底的血絲和青黑彰顯著主人昨夜又失眠的事實。

  「真醜。」滕諒吐槽起自己來,也是絲毫不留情。

  計程車穩穩停在十五中校門口,一路相顧無言的兩人下了車。

  盧郁借著餘光看滕諒。

  「偷感很重哦,盧小魚。」滕諒幽幽開口。

  被當場抓包的盧小魚,乾笑兩聲:「老師。」

  「嗯?」滕諒往後擼了一下碎發,腦後的短馬尾也被紮成球。

  「我、我昨天說的話,你別當真。」盧郁對手指,「我就是emo了一下,回去我也想明白了,哪個領域沒點髒事,又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我就不一樣啊,Key也不一樣。」

  說著,她抬頭,綻放笑容:「我呢是個普通人,沒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本事。但是老師,我會努力讓自己不被這個世界改變的,我保證!」

  半晌,滕諒笑了,他挑眉:「拭目以待。不過在這之前,你聯繫上線索人了嗎?」

  盧郁笑容僵硬在臉上:「呃,還沒回復。」

  滕諒往前走:「再等等吧,我們先去會會李芳麗口中說的那個,韋以安的好朋友。」他眯起眼睛,抬手擋住太陽,目光似有若無停留在某個位置,腦海里無端浮現某人的身影。

  音樂教室里,隋淨清正在台上彈奏《茉莉花》的鋼琴曲。

  台下的同學們輕聲哼著,滕諒倚著門框,看了會兒,等音樂聲停下,他適時鼓掌。

  同學們看去,人群傳出竊竊私語,滕諒如若未聞。

  隋淨清聞聲看了過來:「小滕,小盧。」

  滕諒略一點頭,領著盧郁穿過人群走到隋淨清面前,豎起大拇指:「隋老師果然是人才啊,不僅會教書育人,還精通音律,這是琴棋書畫樣樣俱全吶!厲害!」說著,話鋒一轉,「不過之前怎麼沒聽過隋老師還會彈琴?」

  隋淨清頓了下,低頭淺笑:「一點上不得台面的小才藝,不值得提。你們今天來不是要找何琳婕嗎?她剛好也在我們音樂社團。」他朝人群招手,「琳婕,快來。」

  隊伍里的同學自覺讓開一條道,滕諒望見最後一排的高挑少年緩緩走上前。

  四目相對,滕諒敏銳地發現何琳婕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許是察覺到滕諒的打量,何琳婕迅速低頭,她走上台,隋淨清隨即解散了社團同學。

  他手搭上何琳婕的肩膀,把人帶到滕諒面前,然後收回手。

  全程不過5、6秒的時間,但滕諒看得出何琳婕身體的僵硬,他不動聲色上前,隔開隋淨清:「辛苦隋老師了,我們想和何同學單獨聊聊。」

  隋淨清嘴角勾起特定的弧度,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你們隨意。」說完,他看向何琳婕:「琳婕,兩位的問題你可得好好回答,千萬別把考試時候犯的低級錯誤帶到這裡來,知道了嗎?」

  何琳婕點頭,從始至終沒有和隋淨清對視。

  教室門被貼心關上,隋淨清似乎一點不擔心,但也只是「似乎」。

  他離開前的一番話,但凡不是耳聾目瞎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威脅之意。

  滕諒拉開與何琳婕的距離,席地而坐,隨後拍拍木地板:「都愣著幹什麼呢?我沒罰站別人的癖好——」突然,他卡了一下。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呢?

  滕諒嘴角微微抽搐,清清嗓子:「都坐。」

  盧郁大咧咧坐下,何琳婕左右看看,猶疑不定地坐下,只是身體繃得筆直:「你們,有什麼要問的?」

  滕諒指節輕叩腿側:「你和韋以安關係怎麼樣?別緊張,我們就是走個流程。」

  「......一般。」何琳婕又補充,「不熟。」

  滕諒挑眉:「人說謊的時候眼神總愛到處飄,小何同學,你——」

  「我沒有說謊!」何琳婕忽然激動,提聲否認,手指在細微顫抖。

  滕諒歪頭,嘴角帶笑:「我瞎說的,這麼激動做什麼?但話說回來,我們了解到的可是你們兩位私下關係不錯。」

  何琳婕移開視線,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扣著褲腿:「.....沒有,我和他真的不熟。」

  「是嗎?」滕諒若有所思抿唇,傾身上前,「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們以前一起參加了隋淨清舉辦的補習班,但是後來韋以安突然間就不去了,沒有幾天,你也不去了。這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何琳婕猛地起身,胸膛上下起伏,雙眸含著眼淚,「算我求你們,不要再來問我好不好?我真的都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又或者,是不敢說?」滕諒慢條斯理起身,拍乾淨手掌的灰塵,氣勢壓迫,臉上的笑容格外冰冷,「我沒有權利強迫你說出真相,但是小何同學,我必須告訴你,這個真相不只是為了韋以安,更是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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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郁看著眼前這個和平時吊兒郎當截然不同的滕諒,一時間大氣不敢出。

  說完,他安靜注視何琳婕,半晌,面前的少女緩緩蹲下,兩手捂住耳朵,肩膀輕輕聳動:「.......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哽咽搖頭,「你們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求你們了......」

  滕諒垂眸,盧郁心有不忍,上前把人輕輕扶起來,低聲安慰。

  偌大的音樂教室安靜得嚇人,只能聽見何琳婕的抽泣聲。

  輕微的吱呀聲傳入耳朵,滕諒扭頭,卻瞥見教室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條縫,校服的影子一閃而過。

  滕諒眸子轉了一圈,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到何琳婕身上:「我去買兩根冰棍,盧小魚,你陪著她,門鎖上。」

  盧郁比了個OK的手勢。

  教室外已經不見任何人的身影,唯有地上一個信封格外顯眼。

  滕諒彎腰撿起來,打開看過內容後,頓時氣笑了:「小兔崽子,這麼重要的東西到處丟,真以為拍電視劇呢?」

  他拿著信封在手心拍幾下,然後朝小賣部走去。

  兩口嚼碎一股糖水味的老冰棍,他看向盧郁:「怎麼樣?還腫嗎?」

  盧郁輕輕抬起何琳婕的下巴,細細打量,點頭:「差不多了,一點看不出來腫。」

  何琳婕眨了眨眼睛:「為什麼要冰敷?」

  滕諒眯起一隻眼,單手把冰棍木棍穩穩投進垃圾箱:「腫成那樣,別人肯定以為我們欺負你了。尤其是你們那班主任,指不定拉著你問東問西,不過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歡他。」他回頭,癟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的事情只要你不願意,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說完,他單手伸伸懶腰:「不錯,下班時間到,盧小魚,下午我得去醫院拆石膏,把小何同學送回班裡以後,就自己回去。」

  望著滕諒離開的背影,何琳婕看向盧郁:「盧姐姐,這個大哥哥好奇怪......」

  盧郁拍拍何琳婕的腦袋:「很久以前我也這麼覺得,但是相處多了,你會發現他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嘴硬心軟,還會笨手笨腳地排長隊買網紅冰淇淋來安慰人。」

  「真的嗎?」何琳婕垂眸,「那他會對我失望嗎?我什麼也麼沒能幫到你們......」

  聞言,盧郁拉長聲音,摸摸下巴,搖頭:「那肯定不會。」

  「姐姐為什麼這麼肯定?」何琳婕不解。

  盧郁笑笑:「直覺。走吧,我送你回教室。」

  說是要去醫院的人,轉頭就去了警察局。

  坐在大廳里,滕諒掂量著信封,只覺得有千斤重。

  來來往往的人穿的都是清一色的灰藍色警服,滕諒只能憑身高體型認人。

  「諒仔!」范載陽慌慌張張跑到大廳,「我在這!」

  滕諒起身,走過去:「范哥,這個給你。」

  范載陽皺眉,接過信封,打開看過裡面的內容,神情愈發嚴肅:「你從哪得的?之前怎麼不告訴我?」

  滕諒捏捏耳垂:「十五中撿的,這不一撿到就立馬上交了。」

  「你覺得著我會信你的話?」范載陽一臉把滕諒看透的表情,「跟我進來,好好交代。」

  滕諒聳肩,跟著范載陽進了他的小辦公室。

  「說說,信到底怎麼回事?」范載陽倒了杯水給滕諒。

  滕諒嗅見房間的紅燒牛肉味,眉梢輕挑:「剛才都說明白了啊,真的是學校撿到的。」

  「真的?」范載陽揚聲問。

  「以我的人格發誓。」滕諒表情真摯。

  范載陽無情戳破:「你的人格,一毛不值。」

  「你可太傷我的心了。」滕諒鬧完,正色道,「說正事,你知道的,我沒有報警。」

  范載陽抬眸:「諒仔,你到底想做什麼?」

  滕諒撐著臉,傾身上前:「我想請你幫忙給這封信做個筆跡鑑定。」

  「什麼?」范載陽擰眉,「你不能自己找啊?」

  「別啊,這些機構,還是你們找的靠譜。」滕諒往後一靠,背貼著沙發背,「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范載陽只覺得頭疼,耳朵里嗡嗡作響:「又有什麼?」

  「暫時沒想到。」滕諒起身,「到時候再告訴你。」

  范載陽舉起拳頭往滕諒的方向砸了一下:「你真是一點不客氣啊!」

  滕諒往旁邊一閃:「不是你說的嗎?我們是一家人,不用客氣的。」

  「滾。」范載陽皺眉趕人。

  「行,那我先走了,你又吃泡麵的事,我會和嫂子保密的!」

  踩著點趕上醫院預約的時間,滕諒累得直喘粗氣。

  「還以為你會放我鴿子。」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滕諒想也不想,搭上來人的肩膀:「我、我哪敢放黎醫生的鴿子。」

  黎安垂眸,滕諒的衣裳大得過分,稍微一彎腰,就能看見裡面的一點春色。

  喉結小幅度滾動,黎安只覺口乾舌燥,他移開視線:「......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

  滕諒直起腰,臉頰泛著一點紅:「我不敢的那可多了,放黎醫生鴿子就是其中一個。」

  「油嘴滑舌。」黎安精準毒舌,「走吧,我帶你過去。」

  「謝謝黎醫生!」

  走進電梯,兩人被擠得肩抵肩。

  滕諒壓低聲音:「你微信名改回來了沒?」

  黎安瞥了一眼他:「嗯。」

  聞言,滕諒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昨天晚上你嚇死我了。」

  「不是你說的嗎?」黎安奇怪看向滕諒,「讓我和你姓。」

  滕諒揉揉太陽穴,眨巴著無辜的狐狸眼:「可我也說了啊,只是開玩笑。」

  「我不喜歡開玩笑。」電梯停下,黎安出了電梯門,「我很認真。」

  滕諒莫名心虛,像是對黎安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

  替滕諒拆石膏的醫生是黎安的同學,這也是黎安今天一大早說要陪滕諒來的原因。

  「......恢復不錯。」袁醫生洗乾淨手,坐回位置,「回去適當運動,另外注意保暖,我重新給你開點藥,按時吃。」

  滕諒乖巧點頭。

  袁醫生有些好笑,她看向黎安:「我看你這......朋友,挺乖的,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可怕?」

  黎安皮笑肉不笑:「他演技很好。」

  「是嗎?」袁醫生敲著鍵盤,「那我看你也沒上當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滕諒回過神來,發現黎安對他確實很了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緣,兩人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經歷各種各樣的偶遇。

  黎安沒說話,等滕諒收拾完,就要陪他往外走。

  滕諒一臉莫名:「你不是要和袁醫生去同學聚會嗎?和我走幹什麼?」

  聞言,黎安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

  袁醫生意味深長地看向黎安,決定大發慈悲幫他一把:「看我這記性。」她一拍腦門,「忘記和你說了,今天聚會取消了。我男朋友搞了個什麼鬼驚喜的,突然回國,我得回去陪他。對不住啊,害你白跑一趟。」

  於是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滕諒又和黎安一道了。

  「上車。」黎安眼神平靜,望著車外的滕諒。

  滕諒又是一陣雞皮疙瘩,他搓搓手臂,坐上副駕,好聲好氣打著商量:「你以後可不可以不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汽車發動,黎安從後視鏡里和滕諒對視:「為什麼?」

  因為我會想歪。

  當然,滕諒沒這麼說,他只是捏起手指:「我有億點不習慣。」

  「只是不習慣?」黎安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尾音上揚,像是羽毛撓在滕諒心上。

  腦海里冒出一些畫面,兩位主人公都沒有臉,但滕諒知道,其中一個是他,而另外一個則是他那個倒霉的替身前男友。

  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滕諒扭頭看向窗外,決定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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