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長線釣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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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程車里,滕諒和黎安肩膀相抵,氣氛有些微妙,這次見面屬實猝不及防。

  滕諒扭頭看著窗外,堅決不去看黎安,默默罵了把他外派的范載陽幾千遍。

  「聽說縣裡有個花燈節?」黎安冷不丁出聲,目光落在滕諒身上,淡定地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滕諒冷冷嗯了聲,依舊沒有轉過來。

  他感覺到黎安移開了視線,緊接著又聽見黎安若無其事地開口:「我很期待。」

  這次,滕諒沒有再搭腔,一路上兩人都很安靜,氣氛僵得連司機都不敢大聲呼吸。

  匆忙趕到醫院,診療間裡已經坐了三個人。

  滕諒轉頭,撞上黎安靜靜看來的視線,他忽然停住呼吸,眼睫微微顫抖:「......加油。我一直外面,有事隨時叫我。」

  「好。」黎安戴上口罩,垂下眼帘,遮去眼底浮現的點點笑意。

  診室的門關上,徹底斷開了滕諒的視線。

  空蕩蕩的走廊只剩他一人,偶爾傳來一兩句很小的說話聲顯得格外突兀。

  指尖感到陣陣麻木,渾身的血液都是冰涼的。

  門再次打開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剛有響動,滕諒倏地起身。

  黎安摘下手套,表情沉重,兩道眉毛緊緊擰在一起,他轉身輕輕把門掩上。

  趁著間隙,滕諒看見抱住肩膀瑟瑟發抖的盛佳慧。

  「黎安?」滕諒收回目光,試探問。

  「她的狀態比我們想的都要糟糕。」黎安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記憶方面的問題我需要和楚造再商量一下。」他回頭,「這方面,他更擅長。」

  治療結束,盛佳慧頂著核桃大小的眼睛,任由錢尋攙扶著,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醫院。

  一向愛笑的她如今卻沒了笑容,像是提線木偶一般機械地往前走。

  滕諒目送盛佳慧離去,但一聲尖叫卻奪去他的注意力。

  原來是盛佳慧撞上一個中年男子,被嚇得尖叫出聲。

  滕諒想上前幫忙,卻被錢尋冷冽的目光制止,最後到底是在他的安慰下,盛佳慧才慢慢平靜。

  人走了,滕諒還站在大廳里,他盯著遠去的中年男人,陷入沉思。

  「楚造會儘快趕過來。」黎安一手插兜,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句,「我來得比較急。」

  滕諒疑惑看去,似乎在問什麼意思。

  半晌,黎安輕輕搖頭。

  滕諒看著略微比自己超前一步的黎安,陷入沉思。

  怎麼覺得他有點不高興?

  隨後他立馬搖了搖頭,告訴自己這和自己沒關係。

  他始終和黎安錯開半步,注意力飄到了剛才離開的男人身上。

  黎安腳步一滯,滕諒沒注意,直接撞了上去。

  「嘶。」滕諒吸了口涼氣,捂住腦袋。

  「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問的?」黎安出聲問。

  聞言,滕諒頓住,他揉了揉眼睛:「我想問如果某個人受到重大創傷,之後再遇見類似的事情會不會有過激反應?」

  黎安摩挲手指:「原則上會。」他探究地注視著滕諒,「你有什麼想法?」

  「剛才小慧撞到一個男人。」滕諒掀起眼皮,「我得告訴范哥一聲。」

  收起手機,滕諒攔下計程車,打算離開,轉身卻看見黎安站在原地絲毫未動。

  滕諒抵住車門:「你.......?」

  「我等人。」黎安解釋,「你先走吧,盛佳慧的事情我會隨時和你們聯繫。」

  聞言,滕諒點點頭,他關上車門,看著黎安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師傅,去這兒。」滕諒把手機遞到師傅跟前,上面是范載陽發來的定位——袁華潤的家。

  面前就是棟普普通通的樓房,滕諒拿著禮物上到二樓,打量四周的同時敲響了房門。

  幾秒後,裡頭傳來袁華潤的聲音。

  滕諒盯著地面,收回目光:「袁警官,是我,小滕。」

  坐在袁華潤對面,滕諒勾著唇角,眉眼含笑,時不時掃一眼電視屏幕。

  「您來就來,怎麼還帶禮物啊?」袁華潤給滕諒到了杯茶,笑道。

  滕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應該的,我有些問題想找袁警官了解一下。」

  袁華潤搓搓手,笑得殷勤:「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你之前說錢尋想要去晉省,是你把他留下來的?」滕諒尾音微微上揚,眼神凜冽。

  袁華潤喝水的動作頓了頓,扯了下衣角:「我也是看他可憐,這么小,一個人去晉省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

  滕諒若有所思地點頭:「孩子上國際學校學費不少吧?我——」

  水杯和桌面觸碰的響聲打斷滕諒的話,袁華潤鬆了松頭皮,笑容逐漸消失:「......你怎麼知道?」

  滕諒一如既往地噙著笑,絲毫沒有變化:「這不難猜,電視上的推薦節目是兒童外語、柜子上的幼教書也是外語,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陽台上掛著的小襯衣。」他轉頭指著陽台,「雖然上面沒有校徽,但是根據你家的地址去看地圖,不難發現附近校服是襯衣的只有一所國際小學。」

  袁華潤瞪著滕諒,然後笑了:「還好,省吃儉用總能供得上。」

  滕諒挑眉,沒有否認:「你剛才是去接小朋友了嗎?我怎麼沒看見他?」

  「還沒呢。」袁華潤尷尬擺手,「昨兒個加班加到大半夜,剛剛才醒,如果不是您來,我可得睡他個一天一夜。」

  聞言,滕諒緩緩勾起嘴角,垂下眼帘:「是嗎?」他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我再來好好和你聊聊。」

  離開房門,臉上笑容瞬間消失,狐狸眼裡閃著細光。

  他快步跑出樓棟,打了范載陽的電話,兩道嘟聲後,滕諒開口:「袁華潤有大問題,趕緊派人過來。」

  外面的天氣沉悶得厲害,滕諒守在樓下不敢離開,直到看見警車。

  范載陽頂著豆大的雨點跑過來:「諒仔!」

  滕諒垂下手,站直:「我一直守在這,沒見人下來。」

  「嗯。」范載陽點頭,朝身後的人招手,「你們幾個和我上去,其他的分守在樓下。」

  「等等。」滕諒猛地抬眼,「分兩個人去另外一個地方。」

  范載陽看過去:「......聽他的。」

  就這樣,滕諒跟著范載陽一行人上了二樓,眼神交流後,其中一個小警察上前敲門,半天沒聽見響動。

  下一秒,范載陽直接踹開了房門,房間裡早已人去樓空,只有陽台的門大大開著。

  滕諒走過去往下看,只見地上還印著雙淺淺的腳印,他舔了舔後牙,露出饒有趣味的笑容。

  「老大,沒有人。」

  聞言,范載陽蹙眉,收起手槍,讓其他人繼續搜查,自己走到滕諒身邊。

  「什麼情況?」

  滕諒的目光移到范載陽身上:「就你看見的情況,警局有內鬼,然後他現在跑了。」

  「我是說,你怎麼知道的。」范載陽壓低聲音問。

  滕諒聳肩:「他之前說錢尋想去晉省,他沒讓。」

  「所以呢?」范載陽不解,「就不能是他善良、不忍心?」

  滕諒揚起嘴角:「當然不是沒這個可能,只是錢尋去晉省不只是為了賺錢,他和我說過,當時他想去找人,但是被人勸住了。讓我們猜猜,勸他的人會是誰?」

  「......就憑這個?」范載陽不贊同地齜牙。

  滕諒離開陽台:「不是,記得我和你說過嗎?他總是在打探,我今天來這只是想試試,誰知道會有這麼大的驚喜。」他隨意拿起一本外語書,「隨便一問,他選擇了最差的應對方式——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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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載陽跟上來:「什麼?」

  「你們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門口的泥嗎?」滕諒轉身,「這附近都是水泥地,不該有那樣的泥巴,我摸過,泥巴還是濕的,也就是剛留下不久。我和他見面的時候,他臉很紅,衣服也穿反了,看得出換衣服的時候很著急。」

  范載陽瞬間明白了:「他出去過?」

  「聰明。所以我問了他,但他否認了。」滕諒把書放回原位,「他為什麼要撒謊呢?因為他不想我知道。他一定去見了一個很重要的人,這就是你們要查的了。」

  滕諒一口氣說完,范載陽腦袋嗡嗡響,

  半晌,他忽地回神:「不對,你既然知道這麼多,你怎麼可能沒猜到他會跳下去?這兒可不高。」

  滕諒牽出笑容,揚眉:「他不走,你們怎麼放餌釣大魚呢?別太感激我,算我送給你的禮物。」說著,他把手機遞給范載陽,「我以前留下的一個小玩意兒。」

  范載陽愣著接過手機,映入眼帘的個簡易地圖,上面還綴著個紅色的小點。

  他看著滕諒,無語片刻,直到外頭一道閃電映亮房間,范載陽才回神:「......你真是一點沒變。」

  滕諒抿唇,聳了聳肩,轉身離開:「當你誇我了。接下來可是你們的工作,我就不摻和了。對了,到時候接到小朋友,別嚇著人。」

  外面下著傾盆大雨,滕諒蹭車回到酒店。

  他向後捋了把濕潤的半長發,快步往大堂走,還沒等上樓,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滕諒頓住腳步,在原地站了會,心裡頭的兩個小人不斷打架——左邊的說著過去看看,右邊的叫囂著遠離。

  他呼出一口濁氣,到底是左邊的小人贏了。

  「......黎安?」滕諒試探喊,心裡卻祈禱著這人別應聲。

  但他還是失望了。

  黎安淋成了落湯雞,雙眼淚蒙蒙的:「嗯?」

  滕諒咬緊後牙:「你怎麼在這?」

  「我......」黎安低頭,深吸一口氣,「我身份證掉了。」

  聞言,滕諒蹙眉:「報警了嗎?」

  「報了。」黎安掀起眼皮,看著滕諒,「抱歉,我不是故意來這兒的,但是我的手機進水了,朋友也暫時趕不過來,對不起。」

  一句話連著兩句道歉,滕諒總覺得心裡冒出酸澀的泡泡:「你別這樣。」

  「你可以,暫時收留我一下嗎?」黎安起身,把滕諒罩在自己的影子裡,「就一晚。」

  十分鐘後,滕諒看著身邊的黎安,陷入沉默。

  他發誓,黎安的出現絕對不在計劃之中,只是意外,酒店沒有空房間,最後只能把黎安帶到走。

  「咳咳。」滕諒指向洗手間,「范哥晚點會回來,你先將就一下。」

  黎安垂眸,放下被褥枕頭,安靜地褪去身上襯衣,露出裡面的背心和緊實的肌肉。

  滕諒喉結上下滾動一下,暗自唾棄自己沒出息,還和以前一樣輕而易取地被肉體吸引。

  他移開視線,眼神閃爍,把黎安趕去洗手間。

  站在落地窗前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滕諒才平復被水流聲擾得亂七八糟的心緒。

  結果一轉身就看見洗手間磨砂窗上若隱若現的身體。

  呼吸瞬間停滯,鼻腔湧出一股熱流,滕諒立馬抬頭,慌慌張張地敲了敲門:「黎安!」

  水流聲停下,黎安沙啞疑惑的聲音傳來:「嗯?」

  滕諒按住鼻子,低下頭:「牆上有個粉色的開關,你把它按下去。」

  雖然不明所以,但黎安還是照做了。

  滕諒擦乾淨留下的血痕,看了眼玻璃,鬆了口氣:「沒事了,那個你慢慢洗。」

  水流聲重新響起,滕諒緩緩走到床邊坐下。

  方才的畫面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他不輕不重地扇了自己兩下,下一秒門開了。

  滕諒下意識抬頭,卻見黎安圍著浴巾就走了出來。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溫熱又一次出現,滕諒僵在原地。

  「滕諒?」黎安抽出紙,兩步跨到滕諒面前,「低頭。」

  滕諒耳朵熱得厲害,忙不迭低頭,腦後傳來溫涼的觸感讓他心亂如麻。

  黎安退開,拿了睡衣,解釋:「忘記帶進去了,抱歉。」

  「......」滕諒按著鼻子,這話怎麼嚼怎麼奇怪,「你別說了,我去裡面洗洗。」

  聞言,黎安側開身子,讓滕諒得以離開。

  洗手間裡,一身疲憊得以衝散。

  滕諒抹開臉上的泡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開關上:「奇怪,我記得我們從來沒有打開過它啊......」

  吹完頭髮,滕諒躺在床上心緒不寧,又不敢看地上的黎安,只能背對默默數羊。

  過了許久,他似乎聽見一聲淺淺的嘆息,接著房間的燈熄滅,唯獨床頭小燈還亮著。

  掐著黎安可能睡著的時間,滕諒小心翼翼起身,剛拉開抽屜,抖了超量的藥放在手心,還沒放進嘴裡,就被黎安抓了個正著。

  「你在做什麼?」黎安冷不丁出聲。

  滕諒被嚇得一抖,把手藏在身後:「口渴。」

  「我很好騙?」黎安不為所動,「手拿出來。」

  滕諒斂去笑容,沒有動作,直到黎安上前,溫柔但不容拒絕地抽出他的手。

  黎安的視線仿佛一根刺,扎得滕諒手足無措。

  但他只是拿起多的藥,又把冷水換成溫水:「我雖然不是你的主治醫師,但還是希望你能謹遵醫囑。」

  滕諒垂著眼睛,優越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我睡不著。」

  「告訴我原因。」黎安微微彎腰,追隨滕諒的目光,「你知道的,我可以幫你。」

  吃過藥,滕諒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也是氛圍使然,他難得柔弱卸下心防:「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樣的夢?」黎安拉過被子,蓋住滕諒的肚子。

  「一個,似是而非的夢。」滕諒轉身,試圖看清黎安,但他失敗了,一切只是徒然。

  說完,他遲遲沒有聽見黎安的反應,許久,才聽見又一聲嘆氣。

  黎安倚在床旁,關掉另外一盞燈:「......睡吧,你會有一場好夢的。」

  本來入睡困難的滕諒,在陣陣草木香中竟然當真陷入夢鄉,意識徹底消失的最後一秒,滕諒忽然開口:「對不起,黎安......」

  這個夜晚,黎安整夜難眠。

  翌日,兩人結伴趕去縣醫院。

  滕諒隨手把頭髮攏在一起,朝黎安略一點頭,目送他進入診室。

  等待的時間,滕諒不停揉著耳朵,直直注視著診室,心思卻飄到遠處。

  也不知道範載陽那邊怎麼樣了?

  大概過去一個小時,診室的門開了,黎安拿著一張紙走出來。

  滕諒起身:「怎麼樣?」

  黎安把紙遞給滕諒:「按照她的描述畫下來的。」

  上下掃了幾眼,滕諒緊緊皺眉。

  畫中央是一朵小小的白花,四周都是伸來扭曲的手,紅色的血和無數隻眼睛交纏,血霧遮掩了白花。

  黎安抬眸:「有猜測嗎?」

  滕諒嘖了聲,把照片發給范載陽:「雖然很抽象,但顯眼的特徵都在,我去趟警局,這邊交給你了。」他抬起眼睛,打算離開,卻被黎安叫住。

  「滕諒,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即使沒有點明,但滕諒卻明白黎安指的到底是什麼。

  他頓住腳,呢喃:「......我沒辦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們之間沒可能扯平,抱歉。」

  說完,滕諒加快腳步,狼狽地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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