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黎醫生,黎同學,黎安,都是你
從警局出來,滕諒扛著小型攝像機,跟在隊伍最後。
根據袁華潤家門口留下的泥土,加上一路調取的監控視頻,一行人明確了當天袁華潤去往的目的地。
得到結果,范載陽馬不停蹄帶人前往。
眼前的房子是紅磚砌的,像是上個世紀的遺留物,隔壁的牆壁上甚至還印著大大的「拆」字。
范載陽抬起手,所有人停下腳步。
滕諒環顧空蕩蕩的院子,空氣里始終漂浮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排泄物的騷味。
他皺了皺眉頭,緊緊貼著牆壁,透過紙糊的窗戶模模糊糊望見房間裡的一點點影子。
「人果然已經走了。」滕諒對范載陽說道,「破門吧。」
范載陽按了按太陽穴,踹開木門。
跟著隊伍走進屋子,滕諒一眼就看見了亂糟糟的床鋪。
他戴上手套,走上前,蹲下身,仔細打量。
床上的被罩周身發黃,床單更是處處都是斑駁。
滕諒起身,走到桌邊,低頭看,桌上鋪了薄薄一層灰,地上還有個四分五裂的水杯。
他用手指揩了一下桌面,抬起來看了看:「人走一段時間了,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
范載陽的黑眼圈幾乎快掉到地上,他按了按太陽穴:「袁華潤的反偵察意識很強,盯了他一晚上,他一直在繞圈。」
「他昨天出門,大概率就是來這。」滕諒四處看,房間裡空空蕩蕩,值錢的東西都被掃蕩乾淨。
滕諒的目光從上掃到下,最後定格在地上某條痕跡。
他忽地蹲下身,沿著地上一像是什麼東西沾了茶水滾過留下的痕跡往前走。
循著軌跡,滕諒走到柜子前,他抬頭看向范載陽:「能幫我抬開嗎?」
柜子被挪開,一枚氧化了的銅戒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看來他們走的挺著急。」滕諒拾起銅戒,遞給范載陽,「范哥,連這麼重要的戒指也丟了。」
范載陽緊皺雙眉,從滕諒手裡接過戒指,他定定看著銅戒:「怎麼說?」
「從小慧那裡得到的畫上也有戒指。」滕諒頂了頂牙齒,「再看看我們撿到的這個,不管是成色還是款式,都能對上。一個銅戒,能戴這麼多年,對她而言,戒指一定很重要。」
滕諒起身,四下打望,目光停在床上:「他家一定還有個癱瘓在床的病人。」
范載陽點頭:「收到你的消息,我第一時間做了排查,李明國家確實有個癱瘓病人,是他們的兒子。」
聞言,滕諒頓了頓:「兒子?」
「嗯。」范載陽推開窗戶,「九年前出了車禍,全身癱瘓。」
說完,滕諒蹲下身,話鋒一轉:「等等,除了袁華潤,還有別的人來找他。」他指了指地上的菸頭,「群利,一般人可吃不起。袁華潤牙齒很乾淨,指甲也沒有煙漬,他不抽菸。」
細思極恐,范載陽驚出一身冷汗。
滕諒起身:「他敢把菸頭扔在這,那可是一點不在怕。范哥,再往上摸摸,也許要釣的魚比我們想的都大。」
「......你想做什麼?」范載陽壓低聲音,問。
滕諒歪歪腦袋,打了個響指:「引蛇出洞,我們打個賭吧,就賭他們會不會回來取這個戒指。」
......
花燈節上,滕諒拿著攝影機,四處拍著風景。
白天發出去的視頻反響不錯,不少人知道警方改變調查方向,或者說暫時沒有人知道警方已經調查到李明國他們的藏身地。
卸下心防,引蛇出洞。
滕諒緩緩揚起嘴角,心情不錯。
石橋越過溪流,兩旁零零散散地站著好幾對小情侶,偶爾竄來幾個孩子,撞開滕諒的膝蓋,手裡還拿著非遺小燈籠,你追我趕,好不愜意。
滕諒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睛,任由夜風吹去疲憊。
流動攤位上小販叫嚷著自己的產品,滕諒啃著烤腸,一路走走停停。
角落裡,羞澀的男孩捧著小束白玫瑰,正朝著對面高大、氣質非凡的男人說著什麼。
滕諒和男人的視線隔空對上,手裡的烤腸驚得落下。
他屏住呼吸,心跳似乎也不跳了。
閃爍著移開目光,滕諒假裝沒有撞見那人,他急急忙忙地撿起可憐兮兮的烤腸,慌亂中手指還被被誤傷。
來不及痛呼,滕諒幾乎是逃離的現場。
上天啊,有什麼比撞見自己前男友好事將近還要更尷尬的嗎?
滕諒咕噥著走到垃圾桶旁,為掉落在地上的烤腸默哀三秒,然後哐當一聲,烤腸上了天堂。
他長長嘆了口氣,看起來不算有精神。
身後安安靜靜,偶像劇里的劇情並沒有上演。
那個男孩挺可愛的,應該就是黎安之前說的要趕過來的朋友。
滕諒坐在小桌前,心想,他端起酒杯,將裡面五顏六色的液體灌進嘴裡,嘴角不自覺露出傻笑。
「挺好的。」滕諒撐著腦袋,雙頰泛紅,數著天上的星星,「他們很配,他值得更好的人......」
喝了一杯又一杯,滕諒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人似乎會分身術,跟六胞胎似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你...你誰?」滕諒眯起一隻眸子,指著面前的「巨石強森」一樣大塊頭的男人,大舌頭問。
寸頭男人穿著黑色背心,肱二頭肌高高鼓起:「帥哥,一個人嗎?」
喝醉的滕諒向來不是什麼守規矩的人,他挑眉:「不然呢?難不成半個人?」
男人輕笑,手上不安分地朝滕諒肩膀探去:「有意思,既然一個人,那我們搭個伴兒?」
滕諒陰森森盯著男人的手:「如果我說不呢?」
似乎是意料到自己會被拒絕,男人只是笑了笑,手上的力氣瞬間大了許多:「......跟我走吧,你會喜歡的。」熱氣掃在滕諒的耳朵,威脅之意不加掩飾。
「媽媽說過,不能和陌生人玩。」滕諒緩緩搭上男人的手。
男人頓了下,還以為滕諒是在和自己調情,他正準備笑著調侃回去,但滕諒顯然沒給他這個機會。
「啊——」慘叫響徹夜空,驚得裡面的服務員急急忙忙跑出來,結果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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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竟然被清瘦高挑的男人死死壓跪在地上。
滕諒被吵得耳朵疼,他捏捏耳垂,又加重力氣:「真吵,不想手廢的話就安靜點。」
寸頭男人還想罵爹,還沒張口,又是一陣刺痛:「誒喲喲,真的斷了!鬆手!你們報警——啊!」
滕諒狠狠把人甩到一邊,眼神迷濛,看男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垃圾:「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寸頭男人在地上撒潑打滾,偏要說滕諒折斷了他的手。
「你——」滕諒上前,男人立馬閉嘴,歘地後退,看起來是被嚇得不輕。
下一秒,人群里忽然走出來個男人。
那人把滕諒拉走,蹲在男人面前,渾身撒發著冷氣。
不算溫柔地抬起男人的手,左右扭動幾下,驚天地泣鬼神地哭嚎響徹雲霄。
「好了。」黎安緊皺眉頭,優雅起身,去抓醉醺醺的滕諒的時候還不忘記先用濕巾擦乾淨手心,「沒有斷,脫臼而已。」
寸頭男人還打算再說點什麼,黎安一記眼刀射過去,他再不敢說什麼了。
「這是我的名片。」黎安把薄薄的紙片遞給男人,「如果你後續有任何需要,直接找我。」
男人看著名片上好幾個名號疊加的介紹,又看看冷氣機似的的黎安,立馬噤聲了,最後訕訕離開。
滕諒的酒品不算好,醉了以後總是很多變,上一秒還很安靜的人,下一秒直接原地開蹦。
他掙脫開黎安的束縛,眉眼彎彎。
原地轉了個圈,身後五顏六色的煙火綻放開,映亮了他的雙眸。
黎安靜靜看著和人群一起歡呼的滕諒,眼底盛滿笑意。
可是滕諒是最會氣人的,下一秒他轉過身,把黎安拽過去,大著舌頭喊:「黎同學,一起來看啊!」
黎安頓了頓,笑意漸漸淡了,染上別的意味:「你叫我什麼?」
滕諒滿臉天真,語調輕輕上揚:「黎同學?」
手腕倏地被攥住,滕諒倒吸一口涼氣:「疼,鬆手。」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黎安沉聲問,「看著我。」
滕諒被迫抬頭,充滿霧氣的眼眸眨了下:「我知道。」他蹙眉,抬手戳了戳黎安的臉頰,「我當然知道,黎同學、黎醫生,都是你。」
黎安沒有說話,他鬆開手,拂開滕諒額前的碎發:「......滕諒,我是誰?」
「你是黎安,黎明的黎,平安的安,你是我的——」滕諒頓了下,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好像是在思考該怎麼往下說。
安靜片刻,滕諒苦惱地嘟起嘴巴:「我的前男友......」
臉頰感受到濕潤,滕諒懵懂地望著黎安,抬起手,揩去臉上的濕痕,然後放到嘴邊,嘗了下:「好苦,好奇怪,為什麼會哭呢?」他輕聲問。
黎安擦去他臉上的濕痕:「因為難過。」
「那你呢?」滕諒忽然抵住黎安的胸口,「你也難過嗎?」
黎安是個卑鄙的人,他小幅度點頭,垂下眼眸:「嗯,難過。」
聞言,滕諒左右為難,被酒精迷惑的邏輯系統已經不起作用,為數不多的理智叫他離開,但被酒精無限放大的欲望卻讓他張開手。
於是他照做了:「我醉了,肩膀借你靠。」
黎安望著滕諒,他知道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我醉了,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忘記,所以你可以宣洩你的難過,不會有人記得。
幾秒過後,黎安虛虛抱著滕諒,他生怕自己的動作會驚醒懷裡的人,從而壞掉一場美夢。
人群里忽然傳來尖叫,黎安鬆開滕諒,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身後就多了個摔倒在地上嚷嚷的男人。
他撐著電鋸,掙紮起身,眼底儘是恨意,超滕諒吼:「又是你,你害我一次還不夠嗎?!」
滕諒懵懵指向自己:「......你是誰?」
「呵。」男人冷笑,「李明國,怎麼樣,耳熟嗎?」
聞言,滕諒瞬間清醒,眯起眼睛,推開黎安:「你回來了?」
黑色短袖外面的淺色腳印格外顯眼,林明國慢慢逼近滕諒:「是啊,如你所願,我回來了。」
滕諒挑眉,血液逐漸沸騰:「我賭贏了。」
李明國打開手裡的電鋸:「這次,我們新仇舊恨一起算。」
滕諒雖然沒有想起哪來的「就恨」,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他從旁邊隨便拿了個掃帚,和黎安對視,無聲道:上。
剛說完,滕諒便衝上去,掃帚如風,招招都往最疼的地方打。
黎安到底是系統學過拳擊,一招一式都格外養眼。
他閃到李明國身側,壓制住他半邊身子。
滕諒打了個酒嗝,剎那間熏得自己想吐,他連忙捂住嘴巴,單手揮動掃帚,看準時機,擊中李明國手腕最脆弱的地方。
電鋸應聲落下,在地上嗡嗡作響。
黎安一個箭步衝上去,配合疾如閃電的拳頭,逼得李明國節節敗退,落得個渾身上沒有好皮肉,搖晃倒下的結局。
滕諒撐著牆壁,往垃圾桶里吐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警笛聲幽幽響起,黎安微微喘粗氣,他掏出紙巾,轉身準備朝滕諒走去。
然而下一秒,他瞪大眼睛,扔下紙巾,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滕諒衝去:「閃開!」
滕諒捂住嘴巴,正想問什麼,下一秒頭頂就傳來刺痛,汩汩溫熱順著額頭滑落。
他疑惑地擦了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鮮紅。
「怎麼還來?」滕諒回頭,穩穩捏住對面還想再往打一下的手腕,用勁,鐵棍骨碌碌落到地上,「我到底怎麼惹到你們了?」
王春翠的手微微顫抖:「......你害了我們全家,你不得好死.....」
滕諒用了個巧勁,把王春翠掀倒在地,踉蹌後退:「不得好死?你們好奇怪,我明明都不認識你們啊......」
聲音愈發虛弱,滕諒全身力氣被抽了乾淨。
他閉上眼睛,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