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奇景——鴕鳥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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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蘇女士高高興興,嘴巴壓根沒停下來過,一口一個「小男朋友」讓滕諒如坐針氈。

  好幾次滕諒都想開口打斷易女士的施法,但最後都是無疾而終。

  那易女士沒辦法,他還拿黎安沒辦法嗎?

  滕諒笑容燦爛,挨著黎安的肩膀,背地裡給了黎安一下。

  黎安身體猛地前傾,臉憋得通紅。

  和黎安投來的視線相接,滕諒挑了挑眉:該。

  不明所以的易女士,著急忙慌地問黎安是不是不舒服。

  黎安靠回去,壓住滕諒胡作非為的手,笑著說沒事。

  易女士眯起眼睛,一副「我都懂」的模樣:「崽崽,你和你爸爸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黎安點頭,一點不反駁,只剩滕諒滿頭霧水。

  歷經將近兩小時的噓寒問暖,易女士被一個工作上的電話call走。

  離開的時候,她戀戀不捨地抓著滕諒的手:「乖乖,你真的太瘦了,改天來家裡,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啊。」

  親密的舉動,滕諒本以為自己會難以接受,但很奇怪,當易蘇觸碰到他的時候,腦海里沉睡的記憶細節漸漸甦醒。

  很久以前,易女士也總愛這麼握著他的手,和他說著黎安的糗事。

  滕諒點點頭,笑得和隔壁鄰居家的小男孩似的。

  「還有啊。」易蘇看似壓低聲音,但還是能輕易被黎安捕捉到,「如果黎安欺負你,你就來找媽媽,我替你報復回去。」

  滕諒微笑點頭,他已經放棄和易女士解釋兩人的關係了。

  旁邊的黎安輕輕把滕諒拉到懷裡,無奈看著易女士:「放心吧,他不欺負我就不錯了。你不是還要去劇團嗎?」

  易蘇墊腳去拍黎安後腦勺,黎安特別配合地低下頭:「乖乖那能叫欺負你嗎?他這麼做肯定有道理。」

  黎安連連應是,易女士滿意點頭,然後風風火火地走了。

  等易女士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樓道,滕諒掙開黎安的懷抱,雙手抱在身前,明擺著要聽聽黎安的解釋。

  懷裡變得空落落的,黎安微微蜷縮手指:「……我沒有告訴她我們分手的事。」

  滕諒抬眸:「為什麼?」

  「私心作祟,自欺欺人。」

  滕諒心跳空了一拍,移開視線,不去和黎安對視。

  他跑到床上,背對黎安,索性眼不見心不亂。

  下午的時候,范載陽帶著幾個警察來到病房,除了他,其他都和電線桿似的守在門口。

  清了清嗓子,辦公事的范載陽沒了平日裡和滕諒打打鬧鬧的隨意,倒是多了幾分凜冽氣質:「知道我今天來這要幹嘛吧?」

  滕諒漫不經心點頭,撥弄幾下額前長得過長的碎發:「嗯。」

  范載陽抬抬下巴,對滕諒的回答還算滿意:「行,那我也就不說其他的了。」他調轉手機方向,露出兩人的聊天記錄,「錄音里的東西,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解釋?」

  滕諒放下手,嗯哼一聲,眼神卻望向旁邊看書的黎安,趕人之意不言而喻。

  范載陽按住太陽穴:「那個,黎醫生,不然你迴避一下?」

  黎安垂下眼帘,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離開的時候深深看了眼滕諒。

  房門關上,滕諒嘆氣:「嘖,我可能真的太招人愛了,過了這麼多年,還有人惦記我。」

  范載陽嘴角微微抽搐,拍了兩下床沿:「認真點。」

  滕諒挑眉,坐直身子:「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有人要害朕,而且還不是一般人。大概率和何檀有關係密不可分。」

  「我排查了這幾年探視何檀的人,人數寥寥無幾,集齊老弱病幼,很遺憾地告訴你,這些人都沒可能。」范載陽嘆氣,大號的年華硬生生被工作折磨得老了好幾歲。

  滕諒支起膝蓋,撐著下巴:「我的事先放一邊,八年前段紅衣的事兒,有眉目了嗎?」

  范載陽滿頭黑線:「現在不是我審你嗎?」

  「我們之間還分什麼你我啊!」滕諒嬌羞一笑。

  范載陽嘔了聲,然後抬頭:「和錄音里說得差不多,段紅衣第一次死亡確實和蘇市『大老虎』有關,但是不用擔心,法網恢恢,那群人現在在裡面蹲著呢。至於救了段紅衣的人,現在沒什麼頭緒。」

  「段紅衣寄給何護的線索,查出是誰泄露的了沒?」滕諒笑容淡了,壓低聲音,問。

  范載陽點頭,豎起手指,在面前晃了晃:「你絕對猜不到是誰。」

  滕諒眯起眼睛,示意范載陽繼續。

  「何護的郵箱系統被非法入侵,線索就這麼被泄露了。」范載陽嘖嘖搖頭,「而且這人技術挺不錯的,一直沒被發現,直到昨天技術組的老大出手,才順藤摸瓜,反追蹤到非法入侵者的ip地址。」

  說著,范載陽湊近滕諒的耳朵:「你猜最後的地址是哪兒?」

  聽見這沒頭沒尾的話,滕諒咬緊後牙:「你讓一個病號動腦,是不是太過分了?」

  「有嗎?我看你和黎醫生鬥嘴的樣子,也不像病號啊。」范載陽努嘴,「來嘛,猜猜。」

  滕諒抵著范載陽的額頭把人推開:「那地方不會和那個神秘恩人有關係吧?」

  范載陽瞪大眼睛:「……」

  見狀,滕諒翻了個白眼,知道自己這是猜對了。

  「喂喂餵。」范載陽按住滕諒的肩膀晃了晃,「你怎麼猜出來的?」

  「合理懷疑你是企圖通過這個物理手段來拉低我的智商。」滕諒扒拉開范載陽,「你對非法入侵者的身份很驚訝,提起段紅衣,你的語氣除了氣憤,還有——憐憫。至於面對我的時候,你的表情又是沾沾自喜的,你覺得我一定不會往某個方向猜。」

  「綜合來看,答案一定反差拉滿。」滕諒垂眸,神色晦暗,「這些都只能讓我想到那個出現得恰如其時的神秘人。」

  被黑霧吞噬的感覺捲土重來,滕諒有些煩躁,咔噠輕響,凜冽木香強勢闖入。

  「抱歉。」黎安走到滕諒身邊,「我可以回來了嗎?外面的椅子對我的傷口不太友好。」

  該問的都問了,范載陽比了個OK的手勢,迷一樣的氛圍把他趕出病房。

  「……你怎麼進來了?」

  黎安走到一邊的椅子坐下,拿出電腦敲敲打打,嘴上卻說著「我累了」。

  滕諒撇嘴,難得沒有反駁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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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掀起窗簾,屋裡一切都是那麼寧靜。

  大概是流了太多血,黎安總是特別虛弱,易女士每天換著法兒地給黎安送補血大禮包。

  雖然滕諒用找不著補血,但我們的易女士總擔心他的血不夠,這不?連帶著滕諒都被大補了。

  咬了口豬肝,滕諒悄摸去看旁邊黎安的表情。

  黎安不喜歡內臟,但又不得不吃內臟,每次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滕諒卻看得清清楚楚。

  「……某人的嘴角要咧到耳朵根了。」黎安冷冷開口。

  滕諒抿唇,堅決不承認那個「某人」是自己。

  易女士噓寒問暖,倆病號大補特補,補的多了難免上火。

  夜半三更,滕諒燥得睡不著,翻來覆去大半天,正準備坐起來,卻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黎安起床了。

  滕諒眯起眼睛,靜待「熄火」。

  也許是擔心驚擾到滕諒,黎安的動作格外輕,不仔細聽壓根不會注意。

  黎安好像去洗手間了。

  滕諒睜開一隻眼睛,環繞黑漆漆的四周。

  夜色黑沉安靜,意味不明的急喘闖入滕諒的耳朵。

  嗯——嗯?!

  滕諒立馬反應過來裡面的人在做什麼,耳朵轟地紅了,他掀起被子,轉過身。

  這下好了,還想熄火,夢呢吧?

  幾分鐘後,洗手間門就開了滕諒僵住,蹙眉。

  幾年不見,黎安變得這麼弱了?!

  黑暗裡,滕諒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他聽著黎安躺回床上,但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急促的吸氣聲時隱時現,滕諒皺眉:「黎安?」

  「嗯。」黎安刻意壓制了粗重的呼吸,聲音平緩。

  直覺告訴滕諒,黎安鐵定有問題。

  他掀開被子,一直滅不了的火立馬就熄了。

  滕諒拉開床頭燈,跑到黎安旁邊:「黎安,你是不是不舒服?」

  黎安面色嫣紅,頭髮濕噠噠的,目光緊緊跟隨滕諒。

  滕諒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也不燙啊……」

  黎安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人:「我沒事——」

  「我看起來很好騙?臉色差成這樣,又喘得這麼厲害,不行,我去叫醫生。」

  「不用。」黎安攥住滕諒的衣角。

  「不行。」滕諒義正言辭的拒絕,「除非你給我個理由。」

  僵持片刻,黎安鬆手:「吐了而已。」

  而已?滕諒用眼神反問。

  黎安:「……我不喜歡內臟。」

  聞聲,滕諒倏地心軟。

  平時看著冷冷清清的黎醫生,總是在不經意的地方露出柔軟。

  滕諒妥協了,坐回自己床上:「要喝水嗎?」

  「不用。」黎安閉上眼睛,看起來真的很難受。

  滕諒索性不再說話,就這麼靠在床頭,看著黎安。

  等黎安呼吸平穩後,滕諒才關掉床頭燈。

  翌日,兩人一塊兒出院,正好家挨得近,乾脆一起走了。

  瑞阿的同事紛紛發來慰問,就連陳鈺賢也忍住先發慰問再發「芬芳」。

  滕諒捂著耳朵,退出聊天界面,翻半天都沒看見某人的消息。

  唉。

  他沒忍住嘆氣,惹得黎安側目。

  視線相對,滕諒眯起眼睛:「看什麼呢?」

  黎安:「看鴕鳥嘆氣的奇景。」

  滕諒摸摸鼻子,不服氣地看回去,但是沒有說話。

  「既然不開心,為什麼不去找她?」黎安輕聲說道。

  滕諒嘟囔,一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

  見狀,黎安只是點頭,但表情明顯沒有相信。

  樓道間分開的時候,黎安叫住滕諒:「......如果擔心,就去看看。」

  滕諒腳步一頓,嗯了聲。

  一進到家門,滕諒騰地撲到沙發上,舒服至極的長長嘆了口氣。

  簡直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死你了,我的沙沙!

  滕諒呢喃,左右晃動,儘管好幾天沒有澆水,滕諒桌上的小仙人球依舊生機勃勃。

  完全沒有睡意的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卻聽見門外有異響。

  滕諒起身,趿著拖鞋,慢悠悠挪到門口,弓腰透過貓眼一看,門口那不是某魚嘛。

  只見盧郁提著果籃,在門口來回踱步,嘴裡還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滕諒雙手抱在身前,兩人隔著一道門,明明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都沒有人先戳破。

  看著盧郁晃了半小時,滕諒打了個哈欠。

  屋外的人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彎腰把果籃擱在地上,沒了進門的打算。

  打開門的瞬間,滕諒明顯看見盧郁的身體抖了一下。

  「老——滕哥?」盧郁小心翼翼抬頭,叫出口的老師硬生生轉成「滕哥」。

  滕諒蹲下身,和盧郁對視:「我怎麼不知道我還叫老滕哥?」

  盧郁抱著膝蓋,一動不動,雙眼紅彤彤地看著滕諒:「你沒事吧?我聽王老師說你受傷了......」

  滕諒抬了抬下巴:「嗯,不過不嚴重。」

  「哦......」盧郁拉長聲音,又把頭低了下去。

  「盧小魚。」滕諒輕輕喊了盧郁的名字,「那天是我語氣不好,對不起啊。」

  盧郁猛地抬頭,嘴角下撇,壓了好久的委屈頃刻爆發。

  「老師!」她撲進滕諒懷裡,眼淚沾濕滕諒的衣服,「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滕諒僵在原地,任由盧郁抱著,片刻,他伸出手指,點著盧郁的腦袋把人推開:「我快呼吸不過來了,起來吧,別一會兒其他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

  話音落地,盧郁邊擦眼淚,邊起身,喜提蹲麻的雙腿,跟著滕諒進了房間。

  滕諒遞給盧郁紙巾:「擦擦吧,和花貓似的。」

  盧郁吸了吸鼻子,紙巾捏得皺皺巴巴:「我以後不會再這麼衝動了.......」

  「......盧小魚,你記住,任何東西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滕諒垂下眼眸,「只有活著,你才能做更多。」

  在很久以前,也有人對滕諒說過類似的話,只是,那個人到底沒能遵守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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