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即使重來,我依舊堅定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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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來得突然,不過幾天就從涼爽的仲秋過渡到蕭瑟深秋。

  路邊鋪滿枯黃落葉,滕諒一身黑色西裝,立在門外。

  葬禮並不繁瑣,大多是蘇願青的生前好友前來和她說說話。

  何護也在其中。

  短短几日,何護似乎更加蒼老,嘴唇上方還留著一道細細的傷痕。

  四周人太多,滕諒沒有辦法第一時間認出何護,以至於何護走到身前,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滕諒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走上來的人。

  何護抽出一支煙遞給滕諒。

  滕諒垂眸看了眼,然後擺手。

  「阿青的事情,謝謝。」何護收回手,自己點了煙。

  聞聲,滕諒才後知後覺面前人的身份。

  淡淡的煙霧飄散在空中,何護的眉眼讓人看不清楚:「那件事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有錯,哪怕是到現在。」

  滕諒沒搭腔,漫不經心地看著何護,想知道他又會說出些什麼。

  「就算時間重來,我還是會選擇隱瞞線索。」何護滅掉菸頭,「至少那樣,阿青能活下來,而不是落得一個和他一樣的下場。」

  聽到這,滕諒的表情才隱約有了波動。

  何護抬腳:「......阿青一直在找的東西,你可以去問問那個人的朋友,他姓陳。」

  滕諒望著何護的背影,攏緊身上的風衣,轉身離去。

  重新回到瑞阿,大家看著滕諒的眼神都不太一樣,有的是好奇,有的是疏遠,還有的是擔心。

  但不管如何,如今的滕諒成了辦公室里的焦點。

  滕諒推開門,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

  不等他抓人問個所以然,盧郁那邊立馬就跑了過來,她把滕諒拉到一邊:「老師,陳總找你。」

  滕諒點頭:「我知道啊,正好,我也有事找她。」

  盧郁皺眉,壓低聲音:「老師,陳總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我擔心——」

  「擔心什麼呢?」陳鈺賢肉眼可見的憔悴,保溫杯絲毫不離手,「我還能吃了他?和我來辦公室。」

  盧郁立馬閉嘴,訕訕一笑,用氣音道:「老師,你自己保重。」

  滕諒笑笑,朝陳鈺賢招了招手:「得嘞。」

  辦公室的門合上,將外面的響動都隔了起來。

  「知道我找你什麼事吧?」陳鈺賢兀自往保溫杯里接了水,也不看滕諒。

  滕諒在一邊坐得特別乖巧:「給我加薪?那多不好意思。」

  「現在還耍嘴皮子,跟你那師父好的不學盡學壞的。」陳鈺賢吹開浮沫,「蘇願青的事情,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滕諒滿臉無辜,眼神真誠:「我不知道啊。」

  只消一眼,陳鈺賢就知道這人在胡說八道,沒句實話。

  見陳鈺賢沒搭腔,滕諒有些失望:「陳總,您覺著這事我真能袖手旁觀?再怎麼說,蘇老師和我也有短暫的師生情,我做不到。」

  半晌,陳鈺賢幽幽嘆氣,表情複雜:「你知不知道這背後牽涉多少?如果出了什麼岔子,就算有葉擒,我也不可能給你擺平。」

  「這不沒出岔子嗎?」滕諒笑了笑,「而且,還有意外驚喜。」

  他湊上前,拿起陳鈺賢擱在桌上的保溫杯,垂下眼眸:「這保溫杯,是我師父送您的吧?」

  陳鈺賢眼神暗淡下去,奪回杯子,沒有否認,似是陷入某種回憶:「......土成這樣,除了你師父,哪還有第二個人敢送我這個?」

  滕諒沒說話,葉擒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共同的禁忌話題,很少會這么正式的去提起。

  但這次,滕諒沒有辦法繼續逃避。

  「陳總,有些事情我今天得問個明白。」滕諒頓了頓,「我知道您和我師父關係很好,所以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聞言,陳鈺賢才第一次朝滕諒投去視線。

  這麼多年,無論滕諒做什麼,陳鈺賢都沒有用這種涼薄的目光看過他,直到現在。

  「......蘇老師生前見過黎抱朴先生,為了師父的一本筆記。」滕諒注意到陳鈺賢的表情有所變化。

  不復最初的淡定,而是摻了一絲驚恐。

  陳鈺賢冷下臉:「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陳總,您知道這筆記到底是什麼嗎?」

  「忘掉它。」沉默片刻,陳鈺賢只憋出這三個字。

  滕諒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搖頭:「忘不掉。」

  兩人之間陷入僵持,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聞言,陳鈺賢乾脆起身,開始往外面趕人:「忘不掉就滾出去!什麼時候忘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滕諒被人拽了起來,但沒有挪動腳步,他看著陳鈺賢,反攥住陳鈺賢的手腕:「八年前,他們帶走了師父。現在,他們正在傷害其他無辜的人。」

  「陳總,我忘不掉,也不能忘。」

  ......

  匆忙趕回家,手裡的鑰匙反覆插了好幾次才終於插進鎖孔。

  腦海里不斷循環播放陳鈺賢對自己說的話:那本筆記藏著葉擒追查好幾年的犯罪集團線索,當初無論是蘇市還是晉省的兩大案子都和那個集團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只是陳鈺賢還沒來得及查清楚,就離開了,但那本筆記卻被陳鈺賢藏了起來。

  「具體位置我不清楚,但滕諒,他最信任的是你,所以他一定做好了準備。」

  「你要追查,我阻止不了。只是這次,我沒有辦法再保你,你自己保重。」

  滕諒滿身都是汗水,他拉開柜子,從裡面抽出密碼盒,熟練地輸入密碼,盒子應聲而開。

  把裡面的東西統統翻出來,鋪在床上,滕諒的目光落到最顯眼的那張合照上。

  他拿起合照,細細打量。

  背景是晉省火車站,葉擒比著老土的「耶」,粗獷硬朗的面孔上帶著略顯傻氣的笑容。

  滕諒蹙眉,翻開背面。

  背面乾乾淨淨,一片白茫茫。

  滕諒摩挲著照片,動作忽地一頓,不太靈光的腦子倏地闖進一段記憶。

  他跳下床,拿出一片刮刀,將照片反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沿著邊沿裁開,將背面的一層塑封膜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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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滕諒僵住了,遲遲沒有動作。

  這是他們唯一的合照,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合照將會不復存在。

  滕諒雙手抱著頭,刀片劃傷手背。

  刺痛喚回他的神志,滕諒緩緩起身,拿著照片去了客廳。

  被閒置許久的打火機重見天日,黃色的火焰在空中跳躍。

  滕諒將照片放在火焰上方,幾秒後,照片背後緩緩顯出粉紅色的字跡。

  因為時間的緣故,字跡已經模糊。

  見字跡顯示得差不多,滕諒立即收回了照片。

  滕諒感受著照片上殘留的溫度,望著正面已經被火焰燎得發黃的面容,再也看不見葉擒的笑容。

  半晌,他才緩緩翻了一頁,重新去看背面的字跡。

  一目三行地掃完,滕諒將照片重新放回密碼盒,然後拿出手機,乾脆請了個長假。

  做完一切,滕諒躺回床上,唉聲嘆氣:「這次我可把年假都用上了......」

  但命運似乎並不想讓滕諒的路走得太順利,剛回公司拿東西的他被另外一件事絆住了腳。

  王霸訓人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辦公室,滕諒環顧四周,發現盧郁的工位上並沒有人。

  到底是沒能說走就走,滕諒若無其事地走到王霸面前,做賊似的從門縫往裡看。

  王霸坐在辦公桌前,表情難看得厲害。

  他對面的盧郁梗著脖子,看不出一點害怕的感覺。

  「......盧郁,這個選題我不同意。」王霸冷聲道。

  盧郁偏偏不服,說起理由來頭頭是道:「王編,我不覺得這個選題有什麼問題,這幾年火災意外頻發,有關消防安全的話題熱度越來越高,如果這個選題做好,我們收穫的不僅僅是流量,更是消除了潛在的危險,給住在那裡的人留一條生的路。」

  但王霸不為所動,他冷靜得如同一個機械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理解你,但我們只是一家自媒體公司,這種事情是需要真正的媒體動作,否則我們只是越俎代庖。」

  「而且,一旦開始調查這件事,很有可能和當地的部門有所交集,我不認為你作為一個實習生,有能力為這件事的後果承擔責任。」

  盧郁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繼續爭取,但王霸已經把她的方案退了回去:「等某一天你成長了,再來做這個選題。」

  「可等到那個時候,又會付出什麼代價呢?」盧郁輕聲問,但沒有得到回答。

  她拿起方案,正準備往回走,門口卻探出來一顆熟悉的腦袋:「嘿,王老師,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唄~再不濟,還有我嘛。」

  從公司出來,盧郁仰天長嘆,感嘆這年頭怎麼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滕諒活動肩骨,伸了個懶腰:「正常,動物的本能都是趨利避害,有了限制,能做的自然就少了。」

  盧郁撇嘴:「但總要有人趨利又趨害吧,不然大家不都被蒙在鼓裡了?」

  滕諒鑽進計程車,探出腦袋,朝盧郁點點頭:「覺悟不錯,繼續保持。回去準備好資料,明天我陪你去探探情況。」

  盧郁原地立正,站得筆直:「yes sir!保證完成任務!」

  離開公司,滕諒在路邊的花店買了束奇特的花——裡面是小雛菊和仙人小球的搭配,清醒亮眼,但又透著倔強生命的味道。

  離蘇市孤兒院最近的陵園裡,守門奶奶一眼就認出來滕諒這個老熟人,熱情地朝滕諒打招呼。

  滕諒呵呵笑著回:「嗨,陳奶奶!」

  「小皮孩子,我是劉奶奶的呀!」劉奶奶放下手,往滕諒後背拍了下,「這麼久不見,又變帥了!又來看如蘭啊?」

  滕諒樂呵呵點頭,舉起手裡的花束:「好看吧?」

  劉奶奶咦了聲:「好看歸好看,不過你次次來都帶一模一樣的花,也不怕你媽媽看膩啊?」

  「那哪能?」滕諒眉眼間儘是溫柔,「她最喜歡這兩種花了,才不會膩。」

  工作日的陵園格外冷清,有好些墓地上結了不少蛛網,大概率是很長時間沒有人來了。

  滕諒一路上順手把蛛網和落葉清掃乾淨,他對這裡的地形熟稔於心,壓根無需抬頭,也能精準找到如蘭的位置。

  把手裡的花放下,滕諒又給放了個小蛋糕。

  「公司一小姑娘推薦我買的,她說這特別好吃,我就給你帶來了。」滕諒挨著墓碑坐下,沒什麼坐相,說著默默打開了蛋糕,自顧自吃了起來。

  「有點太甜了,你應該會喜歡。」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我感覺我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你知道嗎?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和我前男友同名同姓的醫生,真的是我前男友。」

  「甚至,也是我和你提過的白月光。」

  「唉,命運無常啊。重新遇見他,說不開心是假的,說不動心更是不可能。」

  「畢竟當初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

  「可是我們之間不可能回到當初的關係,你知道的,我這個人運氣不怎麼好。」

  「八年前,我不想連累他,所以走了;但是老天偏要搞我,兜兜轉轉還是遇見了。」

  滕諒兩口解決完小蛋糕,靠著墓碑,落葉飄到他的肩上,像是無聲地安慰:「本來說好的要躲得遠遠的,但只要遇見他,總是會忍不住一次次退縮,我斷不了。」

  「我挺嫌棄自己的,總讓身邊的人陷入危險......」

  「我不想繼續這樣了,他們既然要我,我就去見見他們。」

  「無論如何,這次總得有個了結。」

  說著,滕諒站起身,「這次離開,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不過別擔心,我會儘快回來的,你在這,我不會走。」

  離開的時候,滕諒手裡還拿著那片掉落在肩膀的落葉,打了車,他最終出現在六院門口。

  黎安穿著白大褂和見習醫師說話,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唯獨在視線接觸到滕諒的時候,眼神瞬間柔和。

  見習醫生離開後,黎安朝滕諒走來:「沒遲到,很難得。」

  滕諒輕笑:「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愛遲到的人?」

  「還算有自知之明。走吧,我帶你去見楚造。他會負責你接下來所有的記憶恢復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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