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中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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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瑤一時並不好落定君臨妄的身份,只能搖了搖頭,將思緒甩開。

  「罷了,只當他莫名其妙吧。」

  畢竟她也沒想到,他會是這般孟浪的人。

  次日一早,靳星懷收好楚傾瑤遞給他的信,在客棧後門翻身上馬。

  楚傾瑤仰著臉叮囑:「路上萬事保重。」

  靳星懷臉上洋溢著陽光朝她嘿嘿一笑:「楚姐姐,我出趟門,你怎麼比我娘還能操心。」

  楚傾瑤佯怒地瞪他一眼,「沒大沒小。」

  靳星懷望著她,眼底複雜地收起笑意,「傾瑤姐姐,往後我可能得好幾天才能追上你一回,你不要走太快,你,你......」

  話未言盡,靳星懷拽起韁繩策馬離去。

  這已經是數不清第幾回他吞下那些不能說出口的話了。

  這次城中與棄王一見,他心中也明了不少。

  終究,是他錯過了。

  亭台閣頂,君臨妄靠在搖椅中,翹著二郎腿瞥了眼靳星懷遠去的背影。

  小銀雀在他肩頭跳了跳,撲著翅膀欲要飄到樓下楚傾瑤面前去。

  結果被君臨妄提前一巴掌攥住,大拇指摁著鳥頭用力揉了揉。

  「別動不動就往她跟前湊。」

  盯著它不服氣四處亂瞟的小黑豆眼,君臨妄忽覺煩躁地嘖出一聲。

  這鳥以前不覺得,現在一看,真不討喜。

  ——

  靳星懷胯下的馬踏著小碎步晃悠到城門,等一出城,靳星懷用力朝後揮鞭。

  裹著晨霧的冷風自他眼角刮過,吹得他遍體通寒。

  他是京中追逐自由的逍遙公子哥,人人都說他向來不拘禮數,肆意昂然。

  可又有誰人會知,他悄悄心悅那個平日裡拘謹嫻淑的清冷病美人呢?

  楚傾瑤也就大靳星懷半歲,人前他左一個楚姐姐右一個楚姐姐還算知禮,可若是沒了旁人,鳶兒曾親耳聽過他滿口『傾瑤,傾瑤』的叫。

  被楚傾瑤冷臉訓過幾回沒大沒小後,他還是照舊耍皮賴臉。

  楚傾瑤就想啊,左右不過一個跟弟弟楚闊一樣調皮的人,她煩一個也是煩,煩兩個也是煩,從來沒往心悅那方面想過。

  也是靳星懷這些年心思藏得好,又喜歡到處跑,脾性不安分的掩蓋之下,沒人覺得他跟楚傾瑤插科打諢有問題。

  靳星懷原本想著,等他到了年歲,他就讓母親上門提親。

  結果他母親火眼金睛,發覺他的心思後,一句話就把他所有痴心妄想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人家楚小姐是何等姑娘,你哪來的蛤蟆膽?」

  「你自己睜開眼瞧瞧,京中的公子少爺們,哪個不比你沉著穩重?」

  「人家楚小姐才女之名,賢良淑德,早就名滿京城了,你可快歇了禍禍人家的心思吧!」

  靳星懷扯著韁繩,馬速越來越快。

  冷風迎面撲得他睜不開眼,他便索性抬手,掩住酸痛的眼眶。

  那日母親的話說完,他滿心失落,慌不擇路地到楚府去找她。

  「傾瑤姐姐,我不過就是不喜歡讀書,愛玩了些,我難道就這般不堪?」

  楚傾瑤雖不知他哪裡受的打擊,不過心裡一直把他當和楚闊一樣幼稚的弟弟。

  她安慰他沒有不堪,京中那些被禮制家族所束縛之人,誰不羨慕他整日那浪跡天涯的瀟灑,她還誇他打抱不平,誇他熱心正義,安慰他有自己的長處,叫他莫要妄自菲薄。

  結果,靳星懷脫口而出:「那你呢,你會羨慕我嗎?你會喜歡我嗎?」

  「你,你,你會願意嫁給我嗎?」

  楚傾瑤驚得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一臉嚴肅,不容置喙地告訴他。

  「靳星懷,靳小少爺,我不願傷你情誼,但更不願耽擱你,我對你從未有過那般心意,若我往日有何行徑言語讓靳小少爺誤會了,我在此澄清,與你致歉。」

  「我絕無那般心思。」

  他當時嚇了一跳,連忙改口說剛剛都是他胡言亂語。

  他小心翼翼地問:「楚姐姐,你不要不理我。」

  楚傾瑤顰著眉一聲不吭,半響揚聲一句:「送客。」

  靳星懷縱馬慢了下來,仰頭盯著天上青雲,長呼一口氣。

  那回楚傾瑤的嚴肅將他所有心思嚇得抱頭鼠竄,可他真捨不得離她越來越遠。

  所以,他跟楚闊悄悄拜了把子。

  他和楚闊稱兄道弟,楚伯伯也待他極好。

  雖然他爹娘因為他的自作主張哭笑不得,但這樣,他就不會離她太遠了,可也再沒辦法更近一些了。

  靳星懷抬手按在胸口。

  需要帶回京城的信,他放在衣襟隔層里,此時撫著格外心安。

  ——

  日上三竿,劉勤延等人來敲楚傾瑤的門。

  楚傾瑤從回籠覺中醒來,神色不佳地上了馬車,啟程後很快又再次入眠。

  剛出城時,馬車晃得還不算太厲害,等一駛進穿山小道,忽然顛簸的壺中茶水都灑了出來。

  楚傾瑤昏昏沉沉地睜開眼,見鳶兒鼓著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懨懨問道:「這是怎麼了?晃得跟被顛勺似的。」

  鳶兒滿肚子氣一下被戳癟,扶著她坐起身說道:「李闡說,進山了顛簸些也正常。」

  楚傾瑤醒神,喝了口溫水潤了潤嗓問道:「出城多久了?」

  「約莫不到一個時辰。」

  楚傾瑤回想了一下輿圖,抬手掀開窗簾,看著車窗外秋黃夏綠交錯的樹林,目光微凝:「這不是官道,出城才一個時辰的話,走官道怎麼也進不了山。」

  鳶兒一聽,當即掀開門帘喊道:「停車!」

  駕車的李闡非但沒停,還又抽了馬一鞭子,慢悠悠地說道:「又怎麼了你?」

  「怎麼不見劉大人的車駕?」

  「擱後面呢,今兒讓這輛走前頭。」

  「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這根本不是官道!」

  李闡靠著車壁搖頭晃腦:「怎麼就不是官道了,你一個沒出過京城的小丫鬟,還能認得這裡的路?」

  鳶兒知道說不過他,又怕驚了馬不敢直接搶韁繩,氣呼呼地甩下帘子。

  「小姐,這絕對有問題!他們仗著咱們不識路,不會把咱們隨便帶到什麼地方給殺了吧......誒呦!」

  馬車越發顛簸,鳶兒因為沒坐穩,直接被晃得跌落小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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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傾瑤一手撐著靠牆的茶几,一手死死拽著鳶兒的袖子,這才沒讓她摔出馬車。

  聽著凌亂的馬蹄和車轍聲,馬車似乎是飛奔了起來。

  楚傾瑤看著窗外越發幽深的叢林,腦中算計著把李闡踹下去,她自己駕車活下來的可能性。

  忽然,林中似是閃過一個人影,楚傾瑤瞥見那人土匪似的裝束,瞬間明白了過來。

  「鳶兒,把車簾掀開,叫李闡一聲。」

  鳶兒二話不說,扶著搖晃不止的車壁爬到門邊,一把將車簾拽了下來。

  「李闡!我家小姐找你!」

  李闡不耐煩地喊了一聲:「又啥事啊!」

  楚傾瑤慢慢爬到門口,抓緊門框扯起嗓子:「李大哥駕車辛苦了,喝口水吧!」

  李闡腦子轉不過彎,心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一隻手鬆開了韁繩。

  回過頭,楚傾瑤裹滿寒意的雙眸冷冰冰地瞅著他,下一刻他心窩口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腳。

  楚傾瑤那一腳卯足了勁,但還是沒讓李闡徹底摔下車,他另一隻手還死死抓著韁繩,整個人半趴在車架上。

  眼見前路兩側已經湧出舉著刀的土匪,楚傾瑤一把扯下頭上的木簪,用盡力氣扎進李闡抓著韁繩的那隻手。

  只聽李闡慘叫一聲,吃痛地鬆開韁繩跌下馬車。

  正巧車轅滾過一塊石頭,車架猛地向上飄去。

  鳶兒一隻手扣著門框,另一隻手連忙拽住楚傾瑤的腰帶,兩人這才險些沒跌下車去。

  前路衝出一個土匪,揮刀就往馬腿上砍。

  楚傾瑤眼疾手快,手中木簪用力扎向馬臀。

  馬匹受驚揚起前蹄,一腳把那土匪蹬進了坑裡,然後瘋了一般開始在山林中橫衝直撞。

  四周接連冒出許多埋伏在此的土匪,但因見馬車套著的馬匹已經瘋了,生怕自己也被踹上一腳,只敢將刀往車架上砍,梆梆作響嚇得人頭皮發麻。

  高處有人射出箭矢,其中兩支分別划過楚傾瑤的手臂和臉頰,擦出血星釘在車壁上,尾羽顫動嗡嗡作響。

  還有箭矢扎進了馬背,馬匹吃痛嘶吼,拽著車跑得越發癲狂。

  跳車跳不得,楚傾瑤本想控住馬好跑穩一些,可韁繩已經失了作用,她只能當即丟開韁繩,趴在車架上回頭大喊:「鳶兒!回車裡!」

  兩人一路顛上顛下中摔回車廂,各自緊緊靠著一個角落強忍眩暈反胃。

  馬車飛奔許久不見停下,正當楚傾瑤快要脫力昏過去時,隱約聽見馬匹哀嚎一聲,隨後車廂如滾筒一般開始翻滾墜落。

  後面趕來的土匪頭子看了看地上絆馬的陷阱,又看了看滾下山的馬車,大手一揮:「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神志不清中,楚傾瑤似乎感覺有人在奮力拽她已經脫臼的胳膊。

  劇痛中醒來,入耳就是鳶兒驚慌的哭腔。

  「小姐你快醒醒呀,他們馬上就要追過來了,小姐你快醒醒!」

  「鳶兒,我的手......」楚傾瑤悶哼出聲,掙扎著坐起身看了眼四周:「我們這是逃掉了?」

  鳶兒搖搖頭,「沒有小姐,你聽,那些人就在周圍呢,他們順著痕跡就要找過來了。」

  楚傾瑤扯了扯肩膀,疼得她直冒冷汗,手掌撐在地上用力一掰,脫臼復位的疼險些沒讓她再次昏過去。

  「老大!那倆娘兒們在這呢!」

  土匪揮舞著刀在山坡上大喊,顧不上那麼多,楚傾瑤連忙爬起來,拉著鳶兒往反方向跑。

  一路跌跌撞撞,兩人還腳下踩空,又滾了一段大坡。

  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時,忽然拐過一個草垛,楚傾瑤迎面撲進了一人懷裡。

  那人胸膛梆硬,磕得她額頭瞬間紅腫,腦子都撞懵了。

  身後的鳶兒剎不住整個人撲到了地上,一抬頭,那日驛站拿刀架她脖子上的小哥正低著頭,意味不明地俯視著她,嚇得她連滾帶爬地往後退。

  「雲公子?小姐!」

  君臨妄一手扶著搖搖欲墜的楚傾瑤,一手緩緩從草垛上抽出幾根硬挺的草杆。

  山坡上十來個土匪叫嚷著往下沖,只聽見破空一聲,最前面的兩個便被草杆穿喉而過,身體還保持著往前沖的姿勢,軟塌塌地倒在了半路上。

  後面的土匪見此情形,皆是神色一變,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鳶兒只看到一道白影從眼前飛身而過,手中炫著銀亮的刀花,切瓜砍菜般十多個土匪便都身首異處。

  長義轉身收刀,步伐輕盈詭異地避開那些還噴涌著鮮血的屍體,幾個起落又重新回到鳶兒面前。

  那一身刺鼻的鐵鏽血腥味,熏得鳶兒當即臉色一白,緊緊捂著嘴背過身去。

  遠處還有土匪往這邊搜尋的聲音,君臨妄垂眸看了眼已經疼昏過去的楚傾瑤,抬手將人打橫抱起。

  「把人處理掉,跟上。」

  話音一落,鳶兒嚇得岔了氣。

  「雲,雲公子!你放下我家......唔!」

  長義在背後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耐煩地給長仁使了個眼色。

  長仁聳聳肩,飛身往土匪的方向去了。

  鳶兒一臉驚恐地掙扎,長義被鬧的煩了,壓著嗓子低聲一吼:「再鬧就把你就地活埋!」

  說完,鳶兒不鬧了。

  甚至還輕輕地拍了拍長義捂著她大半張臉的手,等被放開,顫顫巍巍地躲開好幾步。

  她剛剛還以為,要被處理掉的是自己。

  「多,多謝雲......」

  「聒噪。」

  君臨妄頭也沒回,聲色涼薄地扔下一句,抱著楚傾瑤往林子深處走。

  鳶兒啞聲,腿打著哆嗦往前跟。

  長義路過她時,還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是蔑視。

  身後傳來連綿不絕的哀嚎慘叫,鳶兒聽得心裡直發毛,彎下腰狠狠捶了兩下不爭氣的腿,強咬著牙努力跟上長義的腳步。

  這一走走了小半個時辰,鳶兒還是沒堅持得住,受驚加上疲憊,一腦袋跌了下去。

  意識昏迷前,倒是沒覺得摔疼了。

  等醒來時,睜眼就是晃晃悠悠的天,晃晃悠悠的林子。

  扭頭一看,長義坐在她身旁,手裡拽著馬車的韁繩。

  察覺她醒來,長義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隨後若無其事地抽走被攥紅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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