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地仙
紅髮女人……不，它已經不能說是人了。
它的臉上只剩一張巨大的嘴，不停發出野獸似的嘶吼，卻說不出一個字。
「沒有靈智啊……朱顏星君的萬獸苑，怎麼會養這種東西？」
璃紅月蹲在她面前，細細查看。
火紅色的頭髮顏色暗啞，如同枯草，還打著黏膩的結。一張大嘴，唇齒外翻，黑黃的牙齒交錯齜裂。
就在她凝神細看之際，趴在地上的怪物，卻突然拖著扭曲關節的四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凌空暴起，狠狠地撞在璃紅月的胸口。
鋒利的牙齒穿透衣衫，咬住璃紅月的鎖骨，竟是在她鎖骨之下啃下一大塊皮肉來！
月華綾騰空而起，飛一般纏住那女人的脖子。
璃紅月反手拽住綾帶，狠辣地向後一勒，「咔嚓」一聲，生生勒斷了那女人的脖頸。
右腳踹出，身首分離！
怪物的頭顱像皮球似地滴溜溜滾出去好遠，黑色的血液瀝瀝撒了了一地。
璃紅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傷口，舔了舔牙齦，啐出一口血水。
「還挺棘手！」
她雖然沒有靈力，但身體的反應能力和速度都是極快的，所以才能夠無傷地通過「破陣」的考核，即便對陣先天靈物龍嶠，也有一戰之力。
可是，在這個紅髮女人面前，她卻受了傷。
這個女人的爆發力，遠遠在她之上。
璃紅月抬眼，望向濃密黑暗的樹林，參天的枝杈縱橫延展向天空，仿佛是蜘蛛的巨大洞穴。
廣袤的陰影背後，不知還藏著多少像這樣的古怪又兇險的惡獸。
朱紅大門打開，璃紅月拖著紅髮女人的屍體出來。
她面無表情底走到澤塵身邊，將屍體往地下一丟，道：「老子不幹了！」
澤塵「唔」了一聲：「死了啊……」
「我跟你說，老子不幹了！」
璃紅月惡狠狠地瞪著他，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一個小屁孩，居然敢這麼磋磨老子！」
「老子當年縱橫四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呢……」
澤塵像是沒聽見一樣，只是走過來靠近她胸前，略略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鎖骨處的傷口：「受傷了啊……只是鎖骨麼？」
璃紅月登時有些不自在，扯過右領處的衣服覆住自己脖子下面，不自然道：「什麼叫只是鎖骨啊？這麼大一片肉都沒了……你沒看見嗎？」
澤塵頭也不抬，依舊盯著她的傷口。
只是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塞進她的嘴裡，同時伸出右手，兩隻冰龍，如玉般的指尖凝出淡淡的紫氣，一點一點輕輕塗抹在她的脖頸下面。。
紫色的氣息裊裊蒸騰，澤塵的臉近在眼前。
唇齒間，是略帶苦澀的草藥清香，鼻尖，是眼前玉人髮絲上傳來的清冷氣息，像青松，似霜雪。
澤塵不是第一次給她治傷，但還是頭一次這麼曖昧。
再往下寸許，怕是連看都不能給他看了。
隨著澤塵的動作，傷口處一片清涼，猙獰的傷口已經漸漸癒合。
璃紅月卻只覺得滿心燥熱。
她咬住下唇，胡亂地推開他：「好了好了！一點點小傷，不至於治這麼久……」
那邊，澤塵已經轉身蹲下，在認真地看那屍體上的傷口：「拆四肢，斷頸骨，手法乾淨，乾脆利落……很好。」
「有什麼好？」
璃紅月奇道：「不就是殺了一頭妖獸嘛……」
她殺過的妖獸太多了。
無論是在無妄山，還是在後來的人間。
妖獸、凶獸、靈獸、瑞獸……死在她手上的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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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塵：「你知道它是什麼？」。
「什麼？」璃紅月怔了怔，瞥了一眼拴住一顆牙齒，綁在屍身後面的噁心頭顱，說：「在娘胎里沒發育好，就跑出來的怪胎？」
澤塵：「姑獲鳥，她是姑獲鳥。」
「哦……等等！」
「誰？你說誰？！」
璃紅月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吃驚地張大嘴：
「姑獲鳥？你說她是姑獲鳥？大名鼎鼎的上古天帝少女，夜行游女？」
澤塵點點頭，又道：
「姑獲，又名鬼鳥。夜飛晝藏，蓋鬼神類。衣毛為飛鳥，脫衣為女人，一名天帝少女，一名夜行游女，一名鉤星，一名隱飛。」
璃紅月還是不敢相信：「可是……不是說姑獲鳥是上古妖獸，長著九顆腦袋，十八隻翅膀，騰風而起時，可遮天蔽日麼？」
她看著那地上像一團血肉模糊的獸屍，無論如何不能將它將和赫赫威名的上古妖獸聯繫在一起。
澤塵默了一瞬，忽然問出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知道什麼是地仙嗎？」
璃紅月撇撇嘴：「知道，像我這樣的，飛升之後就是地仙唄！」
凡人之中，有仙骨的可以入仙門修行，在歷經重重磨難，突破九重境界之後，放可飛升，成為地仙。
另有一些運氣好的草木鳥獸，或有奇遇，或的高人指點，或受天地靈氣滋養，開了靈智，經過千百年的修煉，也能超脫肉體凡胎的桎梏，抵達地仙一境。
不過，某些先天靈物，比如龍族、鳳族、朱雀族、麒麟族、青丘的九尾狐族……飛升之後直接便是天仙。
不像卑微的地仙們，飛升之後還需遭受渡劫之苦，才能晉升為天仙。
修仙修仙，修到最後依然是三六九等，劃分的明明白白。
想到這裡，璃紅月似有似無地剜了澤塵一眼，勾起的嘴角上掛起一縷似有似無的諷刺。
天仙又如何？
在她縱橫馳騁的那兩百年，還不是連個頭都不敢冒？
澤塵當然不會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繼續往下說道：
「凡塵俗世里的人或物，想要晉升地仙，已是千難萬難。地仙之後，還要渡劫，才可成為天仙，天仙之上，還有金仙……修仙之路漫長，仿似茫茫無盡。」
他忽然話鋒一轉，望向璃紅月：「那你可有想過，地仙渡劫失敗了會怎樣？」
「渡劫失敗？」
璃紅月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在她看來，修真者晉升地仙，從此能夠寒暑不浸，水火不侵，長生住世，不死於人間，已經是大造化了。
都成為地仙了，還要怎樣？
有什麼必要，非得去渡那個劫呢？
也是千年前的妖族大亂後，修真界人才凋敝，能修煉到化神之境的已是鳳毛麟角，根本沒什麼人能熬到大乘地仙后再去渡劫。
所以，她從來沒考慮過修真者渡劫失敗後會怎麼樣。
至於魔修，走的完全是另外一個路子，只追尋力量，無所謂修煉和破境，自然也無需渡劫。
「人族地仙渡劫失敗，會仙骨損毀，一身修為盡喪，再入輪迴，重新開始。然而……」
澤塵的語氣低沉下來，漸漸如浸寒霜：
「妖獸不似人族聰慧，他們不懂人心的那些的得失、進退、取捨，也不知道何為惜身保命，什麼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渡劫失敗之後，妖獸就會永遠地卡在那道劫數里。進退不能，生死無路。」
「這萬獸苑裡關著的，便是自上古以來，所有渡劫失敗的妖獸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