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帝和丞相戴假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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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梁宮「大水沖龍王廟」的消息傳遍整個後宮,前朝也略有耳聞,不過皆能聯想到生來詭異的清歡。

  前朝老臣們紛紛坐不住,暗中給中宮的線人遞消息,做好死諫的準備。

  可還沒等他們想出對策來,就先一步被宇嘉擎的騷造作震得一愣。

  次日一大早,隨著宇嘉擎頭頂烏雲,獨享一場傾盆大雨的厚愛上早朝,無視眾人驚恐不安的目光,自顧自端坐好,不動如鍾。

  宇嘉擎疲倦泛紅的眼睛微眯,盡力挺直背脊,咽下吐到喉嚨的哈欠:「我朝人才濟濟,翰林院的狀元郎更是如過江錦鯉一般滔滔不絕。」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到了校驗你們才能的時候到了。」

  說到這,手指頭頂的烏雲,隨即擰了擰濕透的袖子,淅瀝瀝的雨水從手指縫裡落在地上:「西南久旱,寸草不生,百姓苦不堪言。」

  「朕貴為天子,理應庇護百姓,解救他們於危難之際。」

  「但為了不勞民傷財,於是乎,便私下自行,夜以繼日跪在佛前祈求上蒼垂憐。」

  「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天賜吉雨,不過因是朕求來的,故而獨寵朕一人。」

  「眼下,吉雨朕已經求來了,你們都想想如何把吉雨調到西南部去,拯救黎民百姓。」

  說完,話音一頓,泛紅的眼眸牢牢鎖定眾人,那犀利的眸光如同出鞘的利劍直逼眾人門面,嚇得他們躬著身子不敢抬眉。

  藏於袖中拿著整篇充滿死諫意味的奏摺的手,悄悄捏緊奏摺往深處藏好,指尖捏得泛白,額角的冷汗砸在鞋面上,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緊攥著,小心壓低呼吸聲。

  清風從門口鑽進來,如同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般,隨意在眾人之間橫衝直撞,一個不留神,便鑽進衣襟內,冷得他們不禁打個寒顫,唇色漸白,沒了尚未進宮時想要死諫的勇氣。

  見狀,宇嘉擎提著的心總算是歸回原處,威脅之意昭然若知:「百官無用,百姓不擁,朕不用。」

  只有讓他們徹底忙起來,這幫人的目光才不會落在自己身上,整日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斗得你死我活。

  矛盾轉移,讓宇嘉擎玩得明明白白。

  這話砸下來,無一不是直白地告訴眾人,這事要是辦不成,他們便可卸甲還田。

  語氣過重,壓彎了朝臣們的脊樑,一時之間,朝臣們默契雙膝一軟,齊齊跪在地上,叩首出聲:「皇……」

  然,話剛出口,宇嘉擎便心生不耐,自顧起身離去。

  蘇歡年見此,急忙高呼:「無事退朝!」

  連有事啟奏,這話都來不及說,就緊追著宇嘉擎的身影而去,不過瞬息,朝堂之上,哪還有他們主僕二人的身影。

  急切的腳步聲打斷朝臣們哽在喉中的話,眾人愕然抬眉,驚慌失措的目光追隨倆人遠去。

  一時之間,朝臣們氣得咂舌,紛紛對丞相投去憤然無奈的眼神,只因對方不僅是百官之首,更是皇后之父,身份尊貴,地位超然。

  面對眾人熾熱並想吞人的目光,丞相:╮(╯▽╰)╭,我也無奈啊!

  若是尋常女婿,有如此叛逆,他定手拿戒尺重打幾下,讓他長長記性,可對方是身穿黃袍,掌握大隗王國人畜的生殺大權,自己的九族都捏在對方的手中,他是既沒賊心,也沒賊膽。

  內閣大學士向來同丞相不合,頭一次見死對頭哭喪著臉,下襒的嘴角隱隱上揚,對自己戰隊裡的人使眼色,首當其衝把手裡藏著的奏摺重重塞在丞相手中,挪愉道:「丞相大人乃是百官之首,若比聰慧,微臣愧不如。」

  「這件事情,微臣聽丞相安排,這封奏摺好歹是微臣輾轉反側幾個日夜寫出來的。」

  「若是丞相心憂皇上,便呈上去,若是無心,丞相大人就算拿去如廁,微臣也無半點怨言。」

  語畢,果斷轉身拔腿疾步往外衝刺,生怕被丞相攔住。

  其他人見此,面面相覷幾息,腿腳控不住,全都湊到丞相身側,小心翼翼把手中緊捏的奏摺塞在丞相手中,匆匆撂下一句:「臣等愚鈍,願以丞相大人唯馬首是瞻,正所謂能者多勞,那就有勞丞相大人幫忙勸解皇上。」

  說完,眾人顧不上規矩二字,腳底同地板都快踏出火星子,疾步追上內閣大學士。

  獨留丞相抱著滿懷奏摺在風中凌亂,手足無措左看右看,愣是空無一人,連站在門口的侍衛在和他眼神對視的那一剎那,立即轉身背對自己。

  無奈之下,丞相只得艱難地抱著奏摺小心往外挪去,奈何奏摺過多且重,每一步挪動都會有幾冊掉在地上。

  壓彎的脊樑,未曾挺直過。

  就在這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隻手,撿起掉在地上的奏摺,丞相的目光順著手望去。

  倆人眼神交匯,蘇歡年欠身,嘴角含笑恭敬道:「大人,皇上有請。」

  說著,身後跟來的小太監上前接過丞相懷中的奏摺。

  得到舒緩的丞相,扯了扯褶皺的衣襟,沖蘇歡年頷首,客氣道:「有勞蘇公公帶路。」

  蘇歡年前面帶路:「大人請!」

  客客氣氣把人帶到都梁宮。

  蘇歡年餘光透過屏風隱隱瞧見躺在龍榻上,用自動投餵的奶果進食的清歡,下意識壓低聲音:「皇上,丞相大人到了。」

  丞相見狀,也下意識壓低嗓音,偷感十足:「微臣給皇上請安~」

  「賜座~」

  宇嘉擎瞟了眼屏風後的清歡,啞著嗓音應聲。

  「謝皇上~」

  入座後,忽然一個端著炭盆的小太監踏入內殿,放置在宇嘉擎一臂距離的位置,以防被雨淋濕。

  隨即,在丞相不解的眼神下,熟練地掏出火摺子點燃他帶來的奏摺,隨著一本本泛黃的墨紙落在火盆內,火焰高漲,驅散絲絲冷意。

  宇嘉擎隔空伸出手烤火,並對驚呆的丞相發出邀請:「老是泡在雨水中,濕氣重,岳父快來……」

  「奴才愚鈍,願為皇上赴湯蹈火,死而後已,粉身碎骨,骨肉相連,連心連德……」

  岳父一詞落在丞相耳中,無異於斬刀落在脖頸處,嚇得他滑跪在地,趕緊磕頭邦邦響,腦袋空白,胡言亂語。

  心中無力腹誹:想要老夫賤命直說,用不著叫岳父。

  你才是爹啊!活祖宗!

  這那是皇上泡雨水啊!

  隱約間,他都已經能瞧見九族整齊的頭顱泡在血水中。

  瞧把他嚇的,連微臣都不敢自稱了,一個勁放低姿態。

  見他如此,宇嘉擎頗為嫌棄:膽小鬼,沒福氣。

  「起吧!」

  待奏摺燒得只剩灰燼後,蘇歡年麻溜收拾乾淨端出去。

  丞相癱軟的四肢顫顫巍巍爬起身入座:「謝主隆恩~」

  這會是真嚇得沒聲了。

  「朕的小公主,過了洗三宴,還沒個正經名字,你說該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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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語雙關,是解決人還是名字,就不得而知。

  兩人默契不提死諫一事。

  丞相也聽出宇嘉擎的言外之意,佯裝沉思幾息:「按照慣例,孩子年歲小,怕站不住腳跟,一般都是七歲取名。」

  「不過,為了日常中方便喚名,可取一個小名,小公主身份尊貴,「皇上」甚為喜愛,倒也可以破例,順著本心即可,凡事莫強求。」

  話說回來,好像他們死諫,或是強求,就能解決問題似的。

  皇上私下作死幾次,得到的反饋都較為慘烈,眼下頭頂暴雨,便是最好的證明。

  反正誰當宇嘉擎,他都是一輩子的丞相,給誰當臣子不是當?

  可為民請命,有餉銀入帳就行,足夠苟且,足矣,不可貪多。

  念此,丞相看著宇嘉擎頭頂烏雲,頓時來了興致,悄咪咪請求問道:「還望皇上看在多年的君臣情分,讓微臣斗膽伸手觸雲,試試徒手捏雲的感覺如何?」

  只要想到自己是除了宇嘉擎,唯二可徒手捏雲的人,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比自己更有福氣?

  就算是死……絕不甘願。

  苟活也是活,蜷著吧!

  這提議,霎時讓宇嘉擎眼前一亮,對啊,他怎麼就沒有想到試試捏雲是什麼感受?

  於是乎,隨著宇嘉擎激動點頭,倆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伸出蠢蠢欲動的手,神色警惕,然而等指尖剛要觸雲時,倆人默契停手,相視一笑,悻悻收回手,尬笑。

  顧不上尊卑,互相客氣熱情起來。

  丞相咬著後槽牙,使勁拽著宇嘉擎的手去摸云:「您是皇上,您先來,奴才身份卑賤,豈能排在皇上跟前?」

  「朕雖貴為天子,可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夫俗子,您的嫡女是朕的妻子,您自然便是朕的岳丈。」

  「眼下,就只有咱們父子倆,倒也不用拘於規矩,讓咱們享受片刻普通人家的天倫之樂吧!」

  宇嘉擎使出吃奶的勁,反拽丞相的胳膊向上抓雲,到底歷經兩朝,身子衰老許多,力不敵正值壯年的宇嘉擎。

  嚇得渾身冷汗淋漓,使勁往後仰,拖著身子往地上坐,咬牙切齒極力勸阻:「微臣位卑,還是皇上先來!」

  「你來!」

  「還是皇上先!」

  「你來!」

  「皇上……」

  「丞相的九族尚可安康?」忍無可忍的宇嘉擎,話到嘴邊,原來的意思拐了個彎,帶著一股血腥味的威脅之意撲面而來。

  聽見這話,丞相不敢多言,眼看著烏雲逼近,頓時感覺毛骨悚然,四肢僵硬不敢動彈。

  為了照顧丞相,宇嘉擎快速彎腰,一時沒能控制速度,頭頂上的烏雲觸碰到兩人緊握的手,剎那間,一道小指粗的閃雷通過手,悄無聲息劈在肉體上。

  「啊~」

  「啊~」

  瞬間刺眼的白光躥遍肉身,兩人被電得渾身哆嗦,靈魂酥麻,直翻白眼,相擁重重摔在地上躺屍,一股濃郁的焦味瀰漫開來,雙目無神,面色漆黑,衣袍隨著閃電划過,一瞬化為碎片,自動滑落,僅剩的理智,讓他們生出羞恥心。

  君臣兩人忙不迭鬆開手,強撐著一口氣,捂住雙腿間的「金疙瘩」,蠕動相互背對蜷縮著,呼出黑氣,淚如面寬。

  用實力證明了,什麼叫不作不會死,好奇害死貓。

  到了這一步,怕丟人,都不敢放聲大哭,只得緊咬牙關低聲啜泣。

  此起彼伏的啜泣聲,聽得清歡心煩意亂,強行拔苗助長,坐直身捶打錦被,透過屏風瞧見兩具漆黑,不知死活的「死屍」。

  霎時,嫌棄的挪開眼,大手一揮,兩根用鳳凰毛製成的刷子,憑空出現沖向宇嘉擎倆人,借著暴雨使勁沖刷。

  把漆黑的兩人刷得一毛不剩,成了名副其實的「光杆司令」,對於這種窘境,君臣倆人都心如死灰,宛如一灘爛泥,直挺挺躺在地上閉目裝死。

  瞧著倆人可憐,清歡把烏雲收起,施捨兩套精美華服。

  兩件衣裳如人一般,兩隻袖子活靈活現地把人攙扶起來,自動套上。

  弄好之後,藤蔓捲來兩把椅子,把君臣兩人攙扶入座。

  清歡漫步湊上前,雙手背在身上,悠閒地圍著兩人看,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兩人反光的光頭上,兩眼之上也是光禿禿的。

  對上宇嘉擎兩人委屈卻不敢聲張的眼神,清歡一時沒能憋住,噗呲一樂,摔坐在椅子裡:「哈哈哈,你們真可憐!不僅褲衩子不剩,現在連毛都沒了。」

  「幸災樂禍!」

  「拜你所賜!」

  兩道幽怨一同鑽入清歡耳中,到叫清歡有幾分不好意思,一本正經輕咳一聲,止住笑聲。

  感覺自己腦門涼颼颼的,宇嘉擎和丞相都有些不適應,抬手摸了摸,光溜溜的。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想法根深蒂固,光滑的手感,刺激得兩人眼前一黑,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摔在地上。

  隨即,咧嘴崩潰嚎啕大哭:「朕竟然斷了發!!!」

  「微臣的頭髮也沒了!!!」

  「皇上!」

  「丞相大人!」

  「啊!!!」

  「朕可是宇嘉擎啊!斷髮,怎麼還有顏面活在這世上?」

  「微臣可是丞相,百官之首啊!怎能斷髮?」

  痛哭流涕的兩人,皆被對方悲痛泣血的哭聲所渲染,一時悲痛不能自已,緊緊相擁。

  看著兩個光滑的腦袋,有些手癢,想摸。

  這般想著,清歡立即行動,站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宇嘉擎光滑的腦袋,確實好盤。

  突如其來的舉動,直接沉浸在悲傷氛圍中的宇嘉擎,紅著眼眶,淚珠決堤,睫毛上掛著點點淚珠,呆愣看著清歡。

  「呃~」

  宇嘉擎沒能忍住打個哭嗝,他有點忘了怎麼哭了。

  清歡悻悻收回手:「兒臣不白摸,送你們點毛。」

  「啊!?」

  「啊!?」

  隨著清歡話音一落,兩頂黑色長假髮落在倆人手中,宇嘉擎倆人二丈和尚摸不著大腦,看著手中假髮,瞳孔一震,動作僵硬,緩緩抬眼看著清歡,欲想聽她是何解釋。

  看這兩老漢不知所措的樣子,清歡無奈嘆息,一副心累的樣子,拽過假髮,朝手心吐一口唾沫,隨意擦在兩人光滑的腦袋上,再把假髮套上,輕輕拍幾下。

  那口水就跟膠水似的,把假髮牢牢套在兩人腦袋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等他們倆緩過神來,清歡早已結束。

  「這樣就好了,完美!」

  清歡仔細矯正假髮,讓它更加貼合兩人的腦袋,瞧著兩顆光滑的腦袋上的頭髮從無到有,心裡的滿足感爆棚,隨即坐好品茶,腳尖搖晃,彰顯愉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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