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紅傘
韓雲笑了笑，將小籠包轉了個身，隨手將一壺泡好的茉莉放進戒指，道：「府上一會兒要來客人，咱們回去吧。」
「多謝白兄出手，以後有什麼吩咐，但憑差遣。」趙文龍向白三鞠了一躬，肅聲道。
白三擺了擺手，跟在韓雲身後，往外走去。
他出手，是因為少爺叫他出手。
趙文龍該謝的，不是他。
趙文龍馬上反應過來，來到韓雲身前。
「韓公子，以後趙某……」
「別謝了，我也看那個修士不順眼，隨手而為罷了。」韓雲繼續往前走著，笑著說道。
他收手下，也不是不挑的。
條件不到，毛遂自薦也不行。
「那老頭有家人嘛，我之前讓他激修士下場，贏了以後去韓府找我，如果火神宗抓了他的家人，會有點麻煩。」韓雲上了車，忽然問道。
「傅老館主不是本地人，來嘉元城十幾年了，朋友不少，卻沒聽說有什麼家人。他在外面有沒有家人在下不知道，在嘉元城肯定沒有。」趙文龍駕著車，恭聲回道。
他聽老太君說過對韓雲實力的猜測，這次雖未見到韓雲出手，但只是一個手下，就能一指擊殺練氣修士，而且指法詭異強悍，和道法竟有幾分相似。
韓雲的真正實力，很可能要比老太君猜測的，更加恐怖。
「入室弟子呢？我聽說他是劈空武館的館主。」韓雲又道。
「傅老館主的弟子有上百人，但他一視同仁，對每個弟子都是傾囊相授，沒有聽說特別照顧某個弟子。」趙文龍道。
韓雲點點頭。
他看向小籠包。
小籠包正看著白三黑袍下的手掌，一臉好奇。
韓雲笑道：「想摸就摸摸吧，白三隻是修煉的功法怪了點，人很好的。」
白三嘴角抽搐，將一根鐵青的指甲伸出黑袍，閉目調息。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是「好人」。
「謝謝公子，謝謝白叔。」
小籠包驚喜的連連道謝，伸出手去撫摸指甲。
指甲冰冰涼涼的，仿佛玉質小刀一樣，果然很神奇呢。
馬車飛馳，不多時便回到韓府。
趙雲龍和小籠包知道韓府一會兒有事，也不進門，在門口便告辭離開。
天氣雖然炎熱，但有槐樹林遮擋陽光，整個宅院都很陰涼。
林間涼風吹拂。
韓雲回到大廳，取出筆墨紙硯，繼續抄經。
《逍遙遊》他已經抄了大半，還有四五天就能抄完。
抄經的過程中，他想起前幾天被轉盤逼著做下的兩件傻事，嘴角微微抽搐。
一次他幫路過的菜農推了半天車。
一次他幫一個女孩吃完一串糖葫蘆。
菜農還好，是本地人，對他很包涵，沒有言語、行為或眼神上的嘲諷。
女孩明顯不是本地人，看他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個智障，讓他回憶起了童年陰影，幼小的心靈遭到了一萬點暴擊。
所幸兩次抽獎，得到兩門不入流功法，聊以**……
希望逍遙遊抄完後，能給他一點驚喜吧。
進入工作狀態的韓雲，和往常一樣，抄一句，休息一個時辰。
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
直到小籠包敲門送飯，他才發現，早該上門的傅保城，一直沒有出現。
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恐怕在傅保城看來，他年紀輕輕就能隔空傳音，並能讓一個修士死的不明不白，很可能是火神宗敵對仙門的修士。
救他的目的，很可能和火神宗修士一樣，是想收他為奴。
只是老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一個修士，本就沒了退路，入不入韓府，卻由不得他了。
「白三！」
「少爺。」靜立門口的白三恭聲應道。
韓雲朝門外走去，路過槐樹林的時候伸手一拿，取來一柄紅傘，遞給跟在身後的白三。
「把傅保城帶來，要活的。碰到火神宗的人，如果不能一擊必殺，就回來吧。」
此時兩人已走到門口，拎著飯盒的小籠包正大聲喊著「公子」，白三沒有做聲，打開門直接走了出去，身軀一恍，就消失在路口拐角。
小籠包呆愣愣的看著白三離開的方向，道：「韓公子，白叔不一起吃飯嗎？」
她忽然想到，中午的時候白叔好像就沒吃飯。
「白三修煉的功法特殊，已經辟穀。」韓雲揉了揉小籠包腦門前的碎發，接過飯盒，將大門旁邊的飯桌拉了出來，擺的滿滿當當。
「今天有兩道紅燒肘子啊。」韓雲驚道。
「是呢，奴婢看公子愛吃，專門讓後廚準備了兩道，少爺要是吃不完，可以放著晚上吃，涼肘子味道也不錯，比熱肘子還好吃呢……」小籠包笑道。
……
城東一處宅子前些日子換了主人。
極少勢力知道，那處宅子是火神宗修士的臨時落腳點。
宅子大廳，一個身穿火紅袍子的老人端坐堂上，凝神打量著手中的怪異指甲。
指甲長一寸多，顏色鐵青，摸上去有金屬質感，正是白三射出去的那根。
一個少年修士站在堂中，滿臉氣憤的說道：「宋長老，胡師弟在眾目睽睽下被一個低賤的武者殺死，我……我不甘心！」
老人似是沒有聽到，仍出神的望著指甲。
「宋長老，胡師弟可是您的徒弟啊，您發句話，我現在就去滅了那個武者。」少年修士道。
「那刀客說的沒錯啊……」過了很久，老人才收起指甲，悠然長嘆一聲。
火神宗的名字聽起來威武霸道，但就如那個刀客所說，是個不入流仙門。
九洲之中、靈域之外的仙門，都是不入流仙門。
甚至在東南十五國的所有不入流仙門中，火神宗都排名中下，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
最起碼和鬼僵門相比，明顯差了一個檔次。
因此，他的徒弟被鬼僵門的血光指所殺，老人想到的不是報仇，而是該不該離開嘉元城。
前些日子一個鬼僵門長老被人當街鎮殺，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小小的凡俗城市，竟給他一種深不可測之感。
如果不是掌門有令，他現在就想打道回府。
「你何師兄呢？這幾天怎麼沒見他？」老人忽然問道。
少年修士道：「上次去了坊市後，何師兄回來就直接閉關了，說是遊歷凡塵，心境有所突破。」
老人冷笑。
遊歷凡塵，心境突破？
糊弄鬼呢！
怕是在凡人的坊市中撿到什麼寶貝了吧。
「小胡是被鬼僵門的人殺的，武者只是幌子，前些天鬼僵門死了個長老，現在正在火頭上，不益招惹。你要是不順心，等試煉結束，臨走前再料理那個武者。」老人說完，便起身離開，神情似有些疲憊。
「是的，長老。」少年修士應道。
……
傅保城沒有逃。
他在四方樓的比武場上殺了火神宗修士，根本無處可逃。
哪怕他知道，修士不是他殺的。
他回了劈空武館，遣散了全部弟子，獨自一人坐在武館院子內，等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他本以為火神宗的人很快就會找上門來，不料這一等，竟等到傍晚。
「傅兄，你開門啊，這是我馬晉惹下的禍事，怎能讓你傅兄一人死扛！」昏暗的夜色下，有叫聲從門口傳來，聲音焦急。
傅保城臉色一變，喊道：「你這刀客怎麼這麼憨直！這會兒不走，一會兒火神宗的人來了，只會白白搭上一條性命！你也不用愧疚，我死後，給我搭個衣冠冢，多燒些紙錢。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傅兄，你打開門，要死，咱們兄弟……」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似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傅保城臉色一變，喊道：「馬兄弟？你還在嗎？」
門外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傳來。
一個黑袍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牆上。
人影嘴唇微動，聲音沙啞異常：「老傅，我家少爺請你過去一趟。」
傅保城想起給他傳音的神秘少年，肅聲問道：「你家少爺是誰？」
人影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我家少爺不是修士，不會給你下奴印的，反而會給你一樁造化。你白天和修士比試，血脈之力都沒有使用，身體快到極限了吧？我在墟城戰場上見過你，那時候獸王、鬼王不出，你幾乎無所顧忌。滄國英雄榜五十人，你是唯一一個罡氣武者。現在呢，你看看你的樣子，你真的甘心嗎？」
「你見過我，你到底是誰？」
白三揭下帽子，朝老人笑了笑。
傅保城看到白三黝黑的面孔，失聲道：「屠夫王三，你不是被鬼僵門長老殺了嗎？」
「我現在是白三……」
「白三，你話好多。」一個小女孩的清冷聲音，突兀從老人背後傳來。
「誰？」傅保城猛地轉身。
只見一個拿著紅傘的紅衣女孩正站在半空中，見老人回頭，眼中泛起朦朦血光。
老人的精神當即恍惚起來。
女孩拿著紅傘在他頭上點了一下，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有魚姑娘，不是說好不用您出手了嘛，這老傢伙就是顧慮太多，我和他一說成為殭屍的好處，他准趕著答應。」白三訕笑道，表情竟有幾分諂媚。
「背上他，走了，不許碰我的傘。」
有魚打開傘，整個鬼便憑空消失。
小紅傘飄到白三頭頂，白三也消失在空氣中。
白三摸了摸鼻子，將傅保城扛在肩膀上，順著來路飛馳回去。
路上，小紅傘一直懸在他的頭頂，即便有人看向白三的位置，也只是看到一片空氣。
這樣的情景，白三之前已經經歷一次。
再次經歷，依然有些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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